第20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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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棣並沒有應允聶勝瓊。
    他數年前見過秦觀,這人留給他的印象很不錯。
    時任國史院編修官的秦少遊能有今日皆因蘇軾之功,也與王安石不無幹係。
    熙寧十年,蘇軾自密州移知徐州,秦觀前往拜謁,寫詩《別子瞻學士》道:“我獨不願萬戶侯,惟願一識蘇徐州。”次年,他應蘇軾之請寫了一篇《黃樓賦》,蘇軾稱讚他“有屈、宋才”。
    在蘇軾的勸說下,秦觀開始發奮讀書,積極準備參加科考;可是命運不濟,兩度應考均名落孫山。蘇軾為之抱屈,並作詩寫信予以勸勉。元豐七年,蘇軾路經江寧時,向王安石力薦秦觀的才學,後又致書曰:“願公少借齒牙,使增重於世。”王安石也讚許秦觀的詩歌“清新似鮑、謝”。在兩位文壇前輩的鼓勵、稱許下,秦觀決心再度赴京應試。
    隔年,他考中進士,授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去年,蘇軾引薦為太學博士,複遷秘書省正字,兼國史院編修官。
    在前世,王棣讀過關於秦觀的故事,想象當中是一個風度翩翩、家境殷實的大才子,就是所謂的高富帥。
    才子佳人嘛,總會發生點羅曼蒂克的故事。
    如馮夢龍便在《醒世恒言》中說——宋嘉佑年間,著名詞人秦少遊在拜訪蘇軾時,被聰明可愛的蘇小妹吸引住了。蘇小妹不但精通詩詞歌賦,而且聯對、針線女紅無一不精,隻是在“三蘇”的光耀下傳世之作不多,鮮為人知。秦少遊對蘇小妹一見鍾情,決意將一生的癡情盡付於小妹,以求佳偶天成。風和雨順秋方實,郎情妹意渠自成。在一個簾卷西風、菊綻東籬的深秋季節,秦少遊與蘇小妹這一對有情人終於走進了古往今來演繹了無數絕唱的婚姻殿堂——洞房,而他們又在這裏繼續演繹著承接曆史的經典故事。此便是後人津津樂道的“蘇小妹三難新郎”。
    但顯然,這隻是馮大師杜撰出來的文人意yin佳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便可。
    事實上,秦觀的妻子為高郵富商徐成甫之女徐文美,有一妾名連朝華。
    至於蘇小妹,嗬嗬,怎麽地也不可能和大自己三十歲的秦少遊發生些什麽吧?
    王棣如是想。
    蘇小妹傲嬌的模樣並未因時間的流逝而模糊,那愛搭不理的刁蠻大小姐種種表現啊,曆曆在目。
    不過,打從王棣領著姑侄倆去看了宗禹卿的微雕“表演”,小姑娘的態度便有了變化,至少不會拿白眼瞧他了。不管怎樣,這是好跡象。
    臨離江寧,姑姑領著過兒正兒八經地向王棣宣戰,他日再見時,要正式比一場,一決高下。嗯,比的是微雕。
    這算另辟蹊徑麽?曉得文章經義贏不了王棣,便在奇巧淫技上扳回一城?小姑娘可真夠好勝的。
    之後數年,蘇過給王棣來過幾封信,每封信裏都會有一段口吻不同的話,想來應是蘇小妹的言辭。
    江寧月餘,友誼的種子悄然播下。還真有些懷念啊,不知道那姑侄倆會不會也偶爾憶起那段童真的日子?
    秦少遊出手相助王萍萍以及周美成為賀麗麗站台這件事,無疑為金陵花魁大會增色良多,組織者也藕此大造聲勢,以吸引更多人的參與。
    畢竟,周邦彥、秦觀二人在當今文壇都算是重量級人物,能在花魁大會欣賞到他們的新作,便是大幸之事。
    王棣隻道:“我何德何能,焉能與此二位才彥比肩?”
    聶勝瓊眨了眨眼,長長的“哦”了聲,又似是自憐的歎息。
    那一刻,王棣心有不忍。
    但終究還是到了“寒煙閣”,既然來了,那便進去看看吧。這種高級風月場所,自是極具誘惑力的,便是王未、王末也是躍躍欲試。
    這時正是華燈初上之際,夫子廟周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橫臥秦淮河上的文德、利涉、淮清等橋遊人如織。
    秦淮河從東水頭至西水關全長近十裏的沿河兩岸,從六朝起便是望族聚居之地,商賈雲集,文人薈萃,儒學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譽。
    東晉鹹康三年,夫子廟始建,根據王導提議“治國以培育人材為重”,立太學於秦淮河南岸。當年隻有學宮,並未建孔廟。
    本朝景佑元年,孔廟就東晉學宮擴建而成,因祭奉孔夫子,故又稱夫子廟。在學宮的前麵建孔廟,目的是在於希望士子遵循先聖先賢之道。
    “寒煙閣”距夫子廟僅數十步之近,夜夜笙歌,熱鬧非凡,卻不知夫子會作何感想,“食色性也”還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又或是名士風流亦無悖聖人之道也?
    王棣的思維可真夠發散的。
    幾個人遠遠的望去,見“寒煙閣”大門處站了數人,似在爭執,頗覺奇怪。打開門做生意的場所,定是等閑不欺客的,更何況是“寒煙閣”這種名聲在外的風月場,怎會做出落人口舌的事來?
    “不是說已經座滿了嗎?他怎麽可以進?”
    被擋在門口的四人中兩個三十來歲的漢子一高一矮,大概是扈隨;那個指著剛進去的一人憤怒不已的青年,麵容英俊,眼神極是陰鷙,給人的感覺淩厲、狠絕;另一個更年青些,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樣貌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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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四人有一個共同點,五官都很深邃,尤其是雙眸,黑白分明,明亮如星。
    那個青年說的雖然是官話,但聽著很是拗口,別扭之極。
    “黨項人……”王棣第一時間作此反應。
    這四人的五官相貌明顯有異於漢人,他在後世曾閱讀過關於西夏國的相關記載。
    據考證,西夏滅亡後,後裔黨項族人主要有五個去向:一是逐漸漢化、二是逐漸藏化、三是蒙化、四是回化、五是遷入中亞,部分西夏黨項族人進入尼泊爾。陝北米脂、橫山等地居住著許多拓姓居民,他們就是西夏黨項拓跋氏的後裔。
    “米脂的婆姨綏德漢”——《米脂縣誌》記載:三國時的天下美人貂蟬是米脂人。《綏德縣誌》記載:“才貌雙全的呂布是綏德人”。貂蟬嫁呂布,呂布戲貂蟬,史書記載各異,且不去管它。但是,米脂的女子長得漂亮,綏德男子長得英俊,卻是事實。
    迎賓的門子陪著職業化的笑容,不緊不慢的解釋著:“尊客莫動氣……咱‘寒煙閣’在江寧是一等一的樓子,來者都是客,哪有拒之門外、有錢不賺的道理?隻是啊……”
    他手呼啦劃個大圈:“上元節燈會曆來熱鬧的緊,今兒個又逢著花魁大會的期兒,城裏頭不論是酒樓客棧還是茶館青樓,哪一家不是貴客盈門的?咱家樓子口碑不錯,客人們都願意捧場……這麽說吧,樓子裏不管是大廳還是雅室,年前就被預訂了八成,見天來的散客隻有先到先進,來的稍晚些可就真的是抱歉了。幾位客官,莫不如去其他樓子看看,明兒早些過來,定是有座的。”
    他說了一大通,無非就一個意思:今兒客滿,明天請早。
    那青年不耐地一揮手臂:“我出雙倍價錢!”
    門子仍是不卑不亢的說:“真的是沒有空座了。”
    青年眼中閃過一縷精芒,忽然笑道:“我等認得江寧知府王安禮,要不要讓他出麵?”
    門子臉色微變,想了想,說道:“若是王大人發話,那自然是可以的。”
    青年冷冷說:“這又是為什麽?”
    “幾位,我們有多餘的雅室,正好可以讓給你們一間……”王棣適時的出聲:“兩間雅室,有友人未到,多了一間。”
    那青年直言祖父名諱,頗是無禮,王桐等一聽皆是變了臉色,正待喝叱,王棣卻是搶先開口,非但沒有問責,反而要勻雅室給這位,這讓王桐等愕然不已。隻不過在他們幾人心中,皆是以王棣為首,想來他是不會墮了王家聲名的。
    那青年打量了王棣等人一番,見對方氣度不俗,必是富貴人家子弟。隻是,他生性多疑,還待問詢一番,身邊膚白如玉的青年悄悄扯了扯衣袖,讓他轉變了態度:“如此便謝過了,仍是雙倍價錢。”
    “這倒不必了,我們得的雅室是別人送的,可不好賺這錢……待會兒你們多消費些便是。”王棣笑著擺了擺手,拿出兩張帖子給門子。
    門子看帖子上的署名,立刻滿臉堆笑:“幾位王……公子,小的得了聶大家再三吩咐,可算把尊客給盼來了。天子一號、二號房留了這麽些天,今兒個才算喜得其主。”
    這門子專職迎賓,眼睛毒著呢,哪裏會瞧不出王未、王末是女兒身,識破不道破。
    帖子自然是聶勝瓊給王棣的,並沒寫日期,隻道隨時歡迎,卻沒想到這女子出手如此大方,一直留著這兩間最昂貴的雅室。
    那青年拱手稱謝:“在下粱啟伏,謝過閣下高義,未請教諸位貴姓大名?”
    王棣敷衍一聲“我們姓王”,更不多說,隨著門子進了“寒煙閣”。
    他心下認定對方是黨項人,不欲過多相交,贈雅室之舉本是念及其它。至於對方何以至金陵,得閑時問問王安禮便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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