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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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這個時代的認知,王棣當然沒那麽深刻。他隻是以一個後來者局外人)的角色去看待這個時代。所處高度不同,自然看的更透徹。
    按照後世的曆史劃分,此時的中原政權叫做北宋。
    北宋繼承的遺產是中唐、五代以來的衰敗,麵積比曆代中原皇朝少,卻也約略相當於四個半除俄羅斯外的歐洲第一大國法國。南宋的國土麵積又比北宋減少三分之一。但北宋比盛唐喪失的,除了五代後晉割讓的燕雲十六州之外,都是邊遠地區,而基本上保留了發達的內地。
    有人認為,唐朝是中國古代文化的鼎盛期。唐代文明最重要的代表是唐詩,是公認的古代詩歌發展巔峰,唐詩勝於宋詩。但宋代文明勝過唐代文明的主要有教育、經學、科技、史學、宋詞和散文六項,可知宋文明總的說來,是勝過了唐文明。宋代在教科文方麵繼續處於世界的領先水平。
    說宋朝軍事“落後”,也不準確。在軍事技術上,宋朝並不落後,例如古代黑火藥的應用,主要是在宋朝,特別到南宋中後期,火藥兵器已在兵器中占有相當比例。世界上第一次使用火藥兵器的海戰,是南宋初的膠西海戰。準確的說法應是宋朝在軍事上孱弱或軟弱。但也須作具體分析,例如對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軍而論,最頑強的抵抗對手就是南宋。
    人們常說,宋朝“積貧積弱”。其實,北宋的人力超過唐朝,物力和財力、政府財政收入更大大多於唐朝。但豐厚的財政收入難以負荷冗兵、冗官等支出,而橫征暴斂又加重了民貧,這就是積貧。軍事無非是客觀的實力加之以主觀的實力運用。宋朝的綜合國力無疑強於遼朝、西夏、金朝等,但因各種因素,實力的運用水平卻是劣等的,這就是積弱。宋朝消極接受中唐、五代的教訓,著重於推行文官政治,實行崇文抑武,其軍製是以犧牲軍事效能,以束縛武將才能,降低武將地位和素質為代價的。
    宋對遼、西夏用兵,何以屢戰屢敗?
    在王棣看來,崇文抑武是關鍵。文人不知兵而領兵,何以致勝?另外,宋朝繼承自中唐以降喪失養馬區的現實,缺乏馬源,不重視騎兵的建設,而古代的騎兵猶如二次世界大戰時的坦克部隊,以步兵為主對抗遼朝、西夏、金朝和元蒙的騎兵,就處於弱勢。加之自北宋建國不久,就逐漸形成“守內虛外”、消極防禦等軍事傳統,故其武力一直不振,整個時代的尚武精神淪落。逐步實行文臣統兵和宦官統兵,降至北宋末,舉國竟無折衝禦侮之將。
    這些觀點自沒法敞開了說,否則便是妖言惑眾。倒不是朝中袞袞諸公都是傻瓜、瞎子,實在是時代局限性所致。隻緣身在此山中,不識廬山真麵目。
    強兵之路,任重而道遠。
    王棣有心去改變,或許車輪滾滾,曆史的進程並不會產生偏差。盡人事吧。希望還來得及。
    “瓊節草堂”的這場對話在多年後方披露開來,其時,世人皆震驚、折服於王棣的“高瞻遠矚”,遂以“聖人”名之。而王棣則唏噓不已,再度追憶起蘇大學士,那份拳拳愛護之心值得感懷終生。到那時,他方曉得,當年在杭州鳳凰山“瓊節草堂”的這場對話,蘇軾嚴詞吩咐李格非與高俅不得外露任何細節。這是對王棣的愛護呀,雖說彼時王三郎尚是少年,但因王安石之故,朝野間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敵視王家的,這番言論若被外界獲知,王棣定必難承責罵與打壓,再難有日後的種種作為。
    東坡居士啊,可謂是他王棣一生之師。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便是如此奇妙,王棣雖與蘇軾謀麵未深,但卻是將對方當作可信任的長輩,而蘇軾也願意提拔、佑護他。這種關係,難以名狀,可遇而不可求。
    蘇軾自是極器重王棣之才,不欲明珠蒙塵,殷殷惜才之心上天可鑒,這日草堂應對,也是借李格非這位當世大文人之口宣王棣之才,是以百般“刁難”,所考校者五花八門,涵蓋甚廣。
    最後考校的是經義。之所以將經義放在最後,是蘇軾知曉王棣這些年私下做的“勾當”。
    數年前在金陵,他便曾就經義考過王棣,彼時對方的應答便每有新意,已是深諳經義之旨妙。這數年來,二人書信往來,其間亦有經義考答。
    首先,王棣的書法日益精進令蘇軾咋舌,其字體勢緊密,則得之右軍;姿態朗逸,則得之大令。很顯然,王棣的書法上溯魏晉書風,兼采諸家之長;書風則平和雅正、雍容華美。這樣的書法已是自成一家,假以時日,必成大氣候。
    驚歎之餘,蘇軾居然有些氣餒,世人言書法卓絕者,舉蘇軾、黃庭堅、米芾、蔡京注1)為最,稱本朝書法四大家,所謂“蘇黃米蔡”是也。然王棣一未冠小子便在書法之道有此造詣,儼然開宗立派,怎不叫他汗顏?
    至於經義,畢竟是書信往來,倒是不會涉及太深。然而他自好友王安禮處得到的另一個信息叫他幾近失聲:王棣在注釋經義,書名叫《四書章句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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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也。王家小子的步子,邁的太急了吧。
    科舉取士,神宗朝以前,進士科考詩賦。到了神宗時,有的考詩賦,有的考儒家經典,因而出現了所謂“詩賦進士”和“專經進士”。究竟是以詩賦取士,還是以經義取士,在神宗時代曾經發生過一次激烈的爭論。
    歸根到底,吟詩作賦,固然全無實用;死啃經書,又有什麽好處?爭論的結果,是采取了一項折中辦法,就是把進士分為詩賦和經義兩科,有詩賦進士,也有經義進士。去歲,分經義、詩賦為兩科試士,罷明法科。
    蘇軾是反對以經義替換詩賦取士的,上《議學校貢舉狀》稱:“……文章而言之,則策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策論均為無用矣。雖知其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自唐至今,以詩賦為名臣者,不可勝數,何負於天下,而必欲廢之……今進士日夜治經傳,附之以子史,貫穿馳騖,可謂博矣。至於臨政,曷嚐用其一二……”
    但,這並非是蘇軾不重視經義。古來讀書人,皆明聖賢言。
    注解經義,絕對是大工程,非深諳經義者不能為也。
    但在蘇軾及李格非輪番考校之下,王棣神色自如,對答如流,絕對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末了,蘇軾歎道:“毋論是詩賦或是經義,棣哥兒今年都可下場一考了。”
    自宋一代,官員選任方式趨向多元,科舉取士、恩蔭補官、吏人出職、軍功補授與納粟買官等,都是入仕的途徑。其中,科考入仕者,謂為“正途”,備受尊崇。而此外入仕者被視為“異途”,在升遷、轉任等方麵受到限製。
    門蔭補官雖不是選官的正途,卻是宋代官員來源的主要渠道。凡以帝國屬官蔭奏補入官,成為蔭補,宋代蔭補名目繁多,有郊祀、皇帝生日、改元、致仕、等等。受蔭補對象,包括皇族宗室,台、省六品以上,其他官五品以上的子、孫、兄、弟、門客等等。
    王棣自是有資格蔭補入仕的,但在蘇軾看來,以王棣之才,入場科舉是必中的,若走其它途徑,才是大材小用,萬不可取。
    李格非也以為然,笑道:“明春辛未科考,王三郎必成天下舉人眼中釘也。”
    宋代科舉,最初是每年舉行一次,有時一、兩年不定。英宗治平三年,正式定為三年一次。每年秋天,各州進行考試,第二年春天,由禮部進行考試。省試當年進行殿試。
    元佑六年,恰是辛未科舉年。李格非此言,意指王棣有狀元之才,必為考生之公敵。
    蘇軾也笑:“明歲科舉,某倒是知曉幾個有望奪魁的,譬如保寧馬涓、潛江畢漸等,實乃三郎之勁敵也。”
    “馬涓……某亦識得,其……身具才學者也。”李格非捋須而言:“某嚐有聞,馬涓父親馬從政,中年未有子嗣,後納一妾,馬從政得知小妾乃為葬父母而賣身時,便送其回家,且不要一文身價銀兩。事後,馬從政夢小妾之父前來致謝:‘願汝富貴、涓涓不絕。’後來,其妻懷孕,生下一子,馬從政遂為之取名馬涓。”
    頓了頓,又說:“善惡有報,想那馬從政一念之善,便得福報。馬涓之才,非止聞於川蜀一地,天下皆名也,來年進士及第當不在話下,光耀門楣也。”
    蘇軾點點頭:“某亦知其才,辛未科必中試,或可入一甲。”
    天聖五年,分進士為六等,第一等五名,第二等稱第一甲,第六等為第五甲,進士分甲自此始。後演變為五等,第一等即是第一甲。後又定第一、二甲為“進士及第”,第三甲為“進士出身”,第四、五甲為“同進士出身”同出身),後曾改第五甲為“同學究出身”。
    在蘇軾及李格非看來,馬涓是能躋身一甲進士及第的,足可見馬某之才。
    李格非又補充道:“另有朱諤、張堅庭者,亦是不容小覷。”
    高俅則道:“大晏相公十四歲以神童入試,賜同進士出身。王三郎若是明歲入一甲,則勝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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