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風敲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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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棣是個無神論者,但對宗教信仰這回事談不上反感。而且,靈魂穿越這麽離奇的事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還真得心存敬畏。
不過,宗教信仰自由,也得自由信仰宗教啊,死纏爛打就不好了吧。甚至還使那些威逼利誘、落井下石的齷齪手段,那便該打。
琴操姑娘入摩尼教與否本不關他的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倒是老蘇同學與這女子頗有些瓜葛,來日受此牽連許是有的。
畢竟,摩尼教向來風評不好啊。
《唐律疏議》規定:“諸造祆書祆言者,絞。”唐玄宗更是在開元二十年時詔禁摩尼教:“摩尼教本是邪教,妄稱佛教,誑惑黎元,宜嚴加禁斷。”
當然,這和彼時把淨土宗定義為邪教有關。摩尼教本身有佛教因素,為打開其在中國的信仰市場,摩尼教在唐時的傳教加重了其固有的佛教因素,以至於時人將之誤認為佛教一宗,摩尼教因此受到佛教界和道教界的一致反對,被視為邪教。
安史之亂末期,代宗寶應元年叛將史朝義誘回鶻牟羽可汗進攻長安,唐遣藥子昂迎勞,牟羽可汗遂支持唐軍東擊史朝義,克洛陽,放兵攘剽。牟羽可汗遂於次年帶睿息等四僧回到回鶻,並確立了摩尼教在回鶻的國教地位。同時,摩尼教依靠回鶻的勢力,在唐帝國各地設置寺院。
元和、長慶年間摩尼教僧侶常與回鶻可汗議政,作為回鶻的官方代表出使唐朝,勢力鼎盛。開成五年,回鶻為黠戛斯所破,唐朝立即改變對摩尼教的優容態度,會昌三年沒收摩尼寺的莊宅錢物,焚燒其書籍圖畫,流放其僧侶,死者大半。會昌五年武宗禁佛,同時禁止各種外來宗教,摩尼教當也在其列。
其後,中原的摩尼教則不得不依附佛教、道教以自存,逐漸演變為一種秘密宗教,通常被稱為明教。入宋以來,摩尼教在福建廣為流傳,並逐漸傳入兩浙、湖廣等地。
但是,摩尼教經常被指斥為鼓動叛亂的邪教。太平興國間撰寫的《僧史略》便把梁貞明六年陳州毋乙叛亂以及後唐、石晉時的相關叛亂歸罪於末尼黨類。
或許,摩尼教是頂了鍋的,但國家機器要針對某個教派組織下手,總不會是無的放矢。
這隻是在王棣所處這個時空之前發生的事,在原本那個時空,摩尼教明教)可是戰績彪炳的。
陸遊在紹興三十二年寫的條對狀中寫道:淮南謂之二襘子,兩浙謂之牟尼教即摩尼教),江東謂之四果,江西謂之金剛禪,福建謂之明教、揭諦齋之類。名號不一,明教尤盛。至有秀才、吏人、軍兵亦相傳習。其神號曰明使,又有肉佛、骨佛、血佛等號。白衣烏帽,所在成社……
金庸在《倚天屠龍記》的最末一章終結全書的故事時,寫道:“自此中原英雄傾心歸附明教,張無忌號令到處,無不凜遵。明教數百年來,一直為人所不齒,被目為妖魔淫邪,經此一番天翻地覆的大變,竟成為中原群雄之首,克成大漢子孫中興的大業。”明朝取元朝而代之,便是源於明教首領韓山童、劉福通領導的起義。
而宋徽宗宣和二年方臘發動大規模的農民起義也是赫赫有名。其時,統治者大為震驚,嚴厲鎮壓各種宗教結社,重立禁約,止絕江浙“吃菜事魔”之徒,連帶根究溫州明教,毀拆其齋堂,懲辦為首之人,懸賞獎勵告發……
嗯,方臘起義?王棣忽然感覺觸摸到了什麽。呃,轉瞬即逝。這種感覺很紮心,就好像心愛的東西唾手可得,偏偏又咫尺天涯。
且不管了,想多了腦殼痛。
其實也沒什麽,關鍵是……情商真不在線。
這是硬傷,沒法改。兩世為人,還是改不了。
也算是進步了,至少是認識到性格缺陷了。可惜的是,智商不夠,情商湊不滿。
聶勝瓊表現如此明顯,再看不清就該拖出去槍斃一百回了……也不是不喜歡主動的女性,隻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還要怎樣啊?人家都不要工作了,總得……養著吧。
想到這些,王棣有點煩。
退出“江湖”就退出唄,又跑到杭州城來找小姐妹。管他誰誰誰呀,鬧心不?
十六歲的少年,偏生有顆中年人的心,累啊。
這幾天和老蘇他們瞎忙乎著,還真是忽略小聶同學的了,想了想,決定去看看她。
轉過廊橋、拱門,收了傘,看看屋子裏還亮著燈,敲敲門,心裏居然還有些忐忑,王棣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平複。
開門的是小紅,暮春時節,十三歲的小妮子身衫單薄,呃,發育的早了些。
王棣也不去看小丫頭片子宜嗔宜喜的麵部表情,徑直進屋,往榻上一靠,愜意的“嗯”了聲。
“僧敲月下門……”小紅嘟囔了聲,轉身燒水泡茶。
什麽推啊敲的?這是怪自己忽略了這對小姐丫鬟?王棣唇角微揚,近墨者黑啊,小小婢女也會拐彎抹角罵人了,可見主子是有多……有才。
“金陵才女”懶懶地屈膝縮在榻角,神思不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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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榻”非彼“榻”,大概就是類似席夢思的矮床,而非幾與地平的榻榻米。
王棣也不言語,直待小婢女上前來展示了一番茶藝,方拿了茶盅,聞著茶香慢慢啜了啜。
“找著閨蜜了?”很隨意的問了聲,一直沒有合適的稱呼,“聶姑娘”或“聶大家”顯得疏離,直呼其名又太親昵,幹脆省略,倒似老友般隨便。
與他相識數月,她自是曉得“閨蜜”之意,動了動身子,讓自己躺的更舒服些,“嗯”了聲。
女子曼妙的身姿、慵懶的神態,讓他小心髒動了動,暗暗鄙視自己:中年大叔了,要不要這麽悶騷?
還是得主動挑起話題:“你那閨蜜是華亭人?家裏父輩犯了何事?”
聶勝瓊乜他一眼,居然也是風情萬種:“熙寧年間,能觸怒官家而導致抄家的,你覺得會是何事?”
王棣簡直想掌自己的嘴,自找麻煩了。
熙寧年間讓神宗皇帝鬧心的事自然與變法施新政有關。彼時,皇帝與丞相力推新政,但阻力極大,遭致朝野抵觸,最終以失敗告終。
王安石主持的這場轟轟烈烈的變法運動,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會失敗,原因很多很複雜。變法的目的在於改變北宋建國以來積貧積弱局麵的一場社會改革運動。以理財、整軍為中心,涉及到政治、經濟、軍事、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麵。
所謂的“理財”,實際上主要是在分配領域內損下益上,實質上就是奪商人、地主、農民之利歸於國家。導致在變法過程中喪失了社會基礎,損害了社會各階層的利益;
過於急功近利,沒有從實際出發,導致出現了顧此失彼的不利局麵。改革變法應該緩而圖之,但王安石在變法的過程中,卻隻認定一個目標,而忽略了改革過程中的一些問題;
而且,在變法過程中,王安石犯了用人不當的錯誤,沒有培養出變法需要的大批人才,也沒有注意吏治的清廉和保持內部的團結。
琴操的父親為官耿直正派,但性情急躁敢於直言,其時見新政多損地方事務,非止豪紳地主怨氣衝天,百姓也是苦不堪言,遂上奏狀列陳新政種種害處,“泣血叩請禁新政,還大宋河山朗朗乾坤”雲雲,其中對主持變法的王大丞相多有攻擊言語,且直言皇帝讓不良佞臣閉塞視聽恐有亡國之虞。
大宋並不缺直言諫臣,士大夫注重個人氣節和操守,秉持“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信條而敢怒敢言,不平則鳴;而彼時恰恰是個允許人們講真話的仁義朝代,很少以言定罪。士大夫往往把氣節、操守和廉恥、名聲看得比利益更重,甚至比生命更重。
太祖生前立下“勒石三戒”:“保全柴氏子孫;不殺士大夫;三、不加農田之賦。嗚呼!若此三者,不謂之盛德也不能。”
其後曆任皇帝鮮有問罪士大夫之詔,但那也有條紅線好不好?
蔡知縣本非借直諫揚清名,可算是心係黎民胸懷天下,卻是用了最過激的方式表達。
這,是找死的節奏。皇帝拿朝中反對新政的大佬沒轍,頂多也就是降職打壓,你區區一縣官長湊什麽熱鬧?
也談不上是殺雞儆猴,實在是皇帝正好出出心頭氣,隨便找了理由拿蔡知縣開了刀。也並不是織羅罪名,有哪個做官的屁股是幹淨的。
時也命也,在錯誤的時間做了錯誤的事,自然會受到懲罰。
數年過去,新政雖已盡廢,但期間受牽連的陳年往事自是就此翻過。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令可以夕改,但像蔡家這樣的案例也不可能重審、翻案,頂多是對其尚存於世的家屬照拂一二。這,也是蘇軾能輕易為琴操贖身落籍之故。
王棣咳了兩聲,翻篇不提,跳到下一個話題:“你那閨蜜不是有心向佛麽?怎又和摩尼教牽扯上了”
女子又調整了睡姿,卻沒有回應。她這小女人神態若是叫李之問之流見著真真要大跌眼鏡了,這還是那欲拒還迎、勾得人心癢癢卻無從下手的白玫瑰麽?居然可以在男人麵前如此“肆無忌憚”?女人啊,果然是捉摸不透的動物。
王棣眼皮子跳了跳,又說:“你還是勸勸那……琴操姑娘,對摩尼教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聶勝瓊長長的“嗯”了聲,望著王棣,嫣然一笑:“我說,靜嘉小娘子喜歡你呢……”
王棣正說“……這種外來教派,行事怕是有些不擇手段……”,被她一句話打斷,“呃”了聲,瞬間覺得腦子有些懵,反應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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