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上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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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試發榜在考完後的第五日,也就是八月十七日。
恰逢中秋佳節,江寧城內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各路舞獅隊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繁榮之景並不遜於上元、端午這等節日。
秦淮河上,絲竹聲聲,歌樂陣陣,懸掛著各大樓子金漆招牌的舫船密密泊靠,自午後到次日淩晨,賓客絡繹不絕,有那大腹便便的商賈豪紳,也有儒裳翩翩的文人墨客,流連忘返,意興酣然。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這些日子,參加江寧府發解試的各縣士子俱留在城裏等待鄉試張榜,千餘名學子四處訪親走友,拜見江寧前輩大儒,勾連舉辦文會出遊,一時間滿城盡見讀書人。
當然,文人最好的雅事莫過於酒、色。
就拿時下名頭最盛的蘇學士來說,他生性狂放豪縱,常與人飲酒作樂,喚歌ji唱陪,並有出入煙柳巷之記錄。有他的詞為證:“別酒勸君君一醉。清潤潘郎,又是何郎婿。記取釵頭新利市,莫將分付東鄰子。回首長安佳麗地。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為向青樓尋舊事,花枝缺處留名字。”
昔日,白樂天有詩雲:“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蘇東坡雖然有朝雲、春娘美若天仙香袖纏身,家裏來客設宴最好的服務亦是酒妓作陪。“但他還是不滿足,竟然拿前輩開涮:“吾甚似樂天,但無素與蠻。”
而白居易有春風得意時與酒ji之間可為瓊漿美人,信手豔福。在被貶為江州司馬時,雖然一度消沉得“不分氣從歌裏發,無名心向酒邊生”。可在月星明朗的夜晚,聚友豪飲消愁於九江之上,舊習難改,還是請了一位酒ji作陪。沒有想到這一次的酒、詩人與酒ji的結合竟然留下了詠誦千年的《琵琶行》。
白居易還有首詩,叫做《小庭亦有月》雲“小庭亦有月,小院亦有花。菱角執笙簧,穀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左顧短紅袖,右命小青娥……”他自己做注說:“菱、穀、紅、紫,皆小臧獲名。”臧獲,即家妓。詩中的菱角、穀兒、紫綃、紅綃等女子都是他的小妾或家ji。
可見,唐時文人士大夫蓄ji極為普遍,亦是士林雅事。
唐時如此,至宋也不遑多讓也。
再說文人與酒,李白、杜甫與“竹林七賢”這些酒仙酒神姑且不提,就說說本朝的大詩人蘇舜欽。
蘇舜欽住在丈人家,每晚讀書,總要飲酒一鬥。他的老丈人感到十分奇怪,便要查看個究竟。有一天晚上,隻見蘇舜欽讀《漢書·張良傳》,讀到“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中副車”,拍案叫:“惜乎擊之不中!”即昂首滿飲一杯;又讀到張良對漢高祖說:“此天下以臣授陛下”時,又拍案道:“君臣相遇,其難如此!”於是又滿飲一杯。丈人見此情景笑道:“有如此下酒物,一鬥誠不為多也。”
嘖嘖,一鬥相當於十二斤半,什麽叫海量,這便是了。
再怎麽淡如水也是有酒精度的好吧,真是酒神何其多也。
嗯,還有那打虎英雄武二郎,在打虎之前,先到了景陽岡山前的酒店,按照店家的說法:這酒叫做“透瓶香”,又喚作“出門倒”。初入口時,醇濃好吃,少刻時便倒;一般客人喝了三碗必醉,醉則過不了景陽岡,所以號稱“三碗不過岡”。但武鬆吃過三碗後,根本不聽那店家“三碗不過岡”的解釋,連哄帶嚇,不給上酒就要把“你這鳥店子倒翻過來”。店家無奈上酒之後,武鬆從最初一碗一碗的吃,到三碗三碗的吃,最後一次更是要盡了店家的酒連吃六碗,共飲了十八碗方才罷休。隨後,大步流星上山崗,不僅沒有像尋常人那樣醉的走不過山岡,還借酒力為民除害,打死了“岡上那吊晴白額大蟲”。
在牢城營裏,當施恩利用武鬆為他報仇奪回快活林時,武鬆也僅僅提出了一個要求:“無三不過望”。“打虎吃了十八碗酒,打人也吃得三十五六碗”、“沒酒沒本事。帶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須爛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勢!”到了蔣門神酒店前,武鬆酒勁上來,連走路都已經東倒西歪,卻依然打敗了相撲高手蔣門神。
酒壯英雄膽哪。
當然,這隻是施公名著中的文學人物,是經過藝術加工的。
後世學者以為,武鬆的藍本取材自元末張士誠起義的部將卞元亨。武鬆景陽崗打虎的故事即是來自卞元亨打虎的事跡。
又有杭州地方誌顯示,宋代杭州有一名為武鬆的提轄,曾刺殺蔡京之子,或為水滸武鬆之出處之一。杭州武鬆墓即源於此。
王棣寧願信後者多些。
不過,話說那個率三十六人橫行河朔、京東、官軍數萬元敢抵抗的宋江宋公明這會兒年不到三十,還不知窩在哪個犄角旮旯裏呢。
四大寇呢,方十三已照過麵還有過節了,宋黑臉呢?還有田慶、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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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末年分三國,烽火連天不休,北宋末年也不安定呐,內有起義此起彼伏,外有遼、金如狼似虎,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啊。
鄉試過後,王棣益發思維發散了,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多少便有了天下如棋盤我為棋子的異樣心思。都成穿越客了,當然是不想淪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境地。
我命由我不由天……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裏埃……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嘖嘖,這真是……閑得蛋疼。人一閑,便容易胡思亂想,即便兩世為人如王棣,也是不能免俗。
這些天,除了隨著從叔去拜訪新任江寧知府熊本,他呆在半山園哪裏也沒有。要麽去隔壁“報寧禪寺”聽聽老和尚們念經說禪理,要麽教教聶勝瓊及蔡雲英彈唱後世的新式歌曲,好為人師。
這種日子很是愜意,好生墮落啊。
說起往日的杭州名ji琴操、今時的溫婉美人蔡雲英,也是奇怪了,不知聶勝瓊與她說了些什麽,居然也跟著來了江寧。嗯,成了王府客座琴師。
王末、王未有了二位名師指點提領,樂藝突飛猛進是必然的。王棣也樂見其成,咳,雙姝當前,甚是養眼。
不過,蔡雲英往“報寧禪寺”跑的次數頻繁了些,時常向隔壁老禪師請教佛學。
老和尚對這方化女客讚賞有加,直言這是與我佛有緣的,倒也不吝賜教。當然,也無男女禁諱一說。
這讓王棣驚愕不已,在原有的時空,琴操與蘇軾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瓜葛。
他記得《東坡筆記》中記載:某回東坡想勸說琴操從良,說了一段話,誰知一語驚醒夢中人。琴操雲:“謝學士,醒黃梁,世事升沉夢一場。奴也不願苦從良,奴也不願樂從良,從今念佛往西方。”東坡為之落藉。琴操削發為尼,於玲瓏山別院修行,這是大學士萬萬沒有想到的,一句笑侃,鑄成玲瓏山多了一位僧尼,長伴青燈沒幾年,聞道東坡貶至澹州,百感波湧、萬念俱灰,玉殞夢醒,紅顏薄命年僅二十四,東坡聞知大慟……
雖然,蝴蝶翅膀振啊振,改變了一些事,譬如蔡雲英與蘇軾的關係很是清白正常了,但這女子怎麽還是有心向佛呀?這莫非與後世受了苦難挫折的人最願意信xx教是一樣一樣的?
王棣想,有機會勸勸吧,即便看破紅塵也無需長伴青燈呀。
倒是原本的曆史軌跡已發生了偏差,雖然很是細微,卻多了一些事少了一些事,又讓某些事提早或推遲了。這讓熟知曆史走向的王棣覺得很是奇妙。
譬如,原本應該平靜的北、西邊境很不平靜,遼國軍隊時時擾邊,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趨勢;剛和大宋畫定疆界的西夏蠢蠢欲動,猶若獵豹逼近,在伺機獵食。
三月,女真貢於遼。
那頭北方猛虎終於粉墨登場,曆史舞台用不了多久便將交給這個戰鬥民族盡情表演了。
獠牙已亮開,舞台已搭好,就等靖康了。
偶爾,王棣也想,或許因為自己的到來,二十多年後的事會發生改變了呢?
隻是,若是變得更無法接受了呢?
不敢多想,卻又不敢不想。
不過,現下的頭等大事是鄉試結果。雖然他從未喪卻信心,若是通不過才是怪事,但名次如何可就不好說了。畢竟,李節是李之問他爹嘛。
在後世,“我爸是xx”可是全民皆知的,坑爹玩意兒太多,什麽富二代、官二代啊,高調至極,囂張跋扈。
李問,就沒想過為兒子出出氣?
他可不敢寄希望於李節的“節”。所謂文人氣節,也不是每個文人都有的。
所以,當他得知自己被點為本科江寧鄉試解元時,是愕然的。而後,在心裏默默的對李節說了聲“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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