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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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在先秦和西漢時期並非全是閹人,自東漢開始,官宦則全由閹人擔任。又稱宦者、中官、內官、內臣、內侍等。
宦官不等同於太監,太監本為官名,唐高宗時,改殿中省為中禦府,以宦官充任太監,少監,隻有地位較高的內監被稱為“太監”。後宦官亦通稱為太監。巡、元官署以其為主官者不少,隋、唐有大監,“大”或作“太”,亦與宦者無關。
在後世的諸多影視作品中,宦官的形象一概是手拈蘭花指、聲細如女子,這便是誤導世人了。
看看楊戩和梁師成,與常人無異。更遑論還有“體貌魁梧,穿戴講究,腮下生有胡須,皮骨堅硬如鐵”的童貫童道夫。
但宦官也是有情感欲望的,即便無法行敦倫之禮,但美色當前,也無法視為紅粉骷髏。
李師師的美,突破天際,讓楊、梁二人亦是怦然心動,更遑論餘者。
李師師妙目顧盼,在王棣身上稍稍多停留了片刻。
周邦彥笑道:“師師,你不是說久慕王三郎大名麽,今兒個本尊在此,何不好生交流溝通一番?”
他又對王棣說:“三郎,蘭質蕙心的師師見了你適才那闕詞可是癡了。”又作忿然狀,咬牙切齒地說:“此詞語言清新,詞意雋永,寫得跌宕起伏,極盡傳神之妙……你怎可如深閨女子般寫出此等小令來,真是令人……抓之欲狂啊。”
王棣笑了笑,正色道:“美成兄,言不由衷了哦,卻不知如此捧煞是何用意?”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人很多時候都在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戴著偽裝的麵具。
周邦彥未見得就是真折服於王棣的才華,即便沒有因江寧花魁大會一事而耿耿於懷,但也不會承認自己不如對方。
不過,李師師是真心喜愛王棣那些詞作,尤其是今天這闕小令,簡直……是簡直了。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隻是在見了這首令詞及末尾署名,便向周邦彥告了罪,意欲第一時間見到王棣。
這與後世的哈韓族是一樣一樣的,追星可以無自尊無底線,偶像大過天。
“王三郎,師師甚愛這闕《如夢令》,可否現醜小唱一曲?”小妮子身條初長成,剪水雙瞳噙著秋波一泓,柔柔弱弱的,我見猶憐。
扮嫩……好吧,著實清嫩,就算是裝出來的無暇,也如西子捧心,叫人心生憐愛。
這李師師……並非江南人士吧,身上卻是有著水鄉女子的柔與甜。都言西子天生麗質、傾國傾城,奈何“君生我未生”,徒留滿腔傾慕。李師師,當可與西子比美。
美人有求,能不應允麽?王棣尚未出聲,趙佶已然越俎代庖:“自無不可,吾等求之不得,翹首以盼聆聽仙音。”
在趙佶看來,李師師之美如鬢鴉凝翠,鬟鳳涵青,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麵柳如眉。他自幼在宮中成長,稍大些方出宮建府,皇宮內嬪妃無數,春蘭秋菊爭姿鬥豔,卻怎如自幼學習歌舞伺人的李師師這般舉手投足間便是風情萬種?
這等青樓女子自幼由專人教習禮儀技藝,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大多才藝雙絕,但能出頭的畢竟少之又少。
江寧青樓女子數百,名頭響亮的無非是那幾人。今年花魁三甲,聶勝瓊落藉隱退,王萍萍為某豪紳收為妾室,賀麗麗則來了汴京尋求更大的舞台。真正能有好歸宿的實在是屈指可數。
終歸是身不由己,也心不由己。
誤入風塵,便如塵埃,如何能不向命運低頭?即便大紅大紫又怎樣?畢竟花無百日紅,凋零枯萎時誰來憐愛歎息?但若甘願陷足泥淖揮霍美好年華,此生定必孤苦飄零。總之,一入風塵深似海,從此親人似路人。
“某喚作趙乙,師師小姐稱某‘十一郎’可也。”趙佶肆意地望著李師師,極為輕佻無禮。
王棣暗暗吐槽:趙乙也就罷了,還十一郎,當你是風流倜儻的蕭十一郎麽?好吧,知道你行十一,但小小年紀的就曉得泡妞把妹,還真是有昏君的點質呐。
李師師對著趙佶微微一笑,卻沒言語,輕提裙裾在琴前盤坐下來,又取出腰間別著的洞簫,稍稍蘊釀情思,舉簫至唇。
俄頃,簫聲嗚嗚響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簫孔中漂出的音韻如絲,如霧,朦朦朧朧地將空間漫在其中,溢滿了,從空間溢出去,向下,向前,悠然的騰起無聲無息的起伏。
“風回玉宇簫聲遠,日下瓊林佩影間。待得年光遍天下,始教春色到人間。”趙佶輕打節拍,讚道:“真正天籟之音呐,繞梁三日而不絕,何其有幸方能聆此仙音。”
“鳳回玉宇簫聲遠”是晏同叔寫的《禁苑》詩,並不甚出名,用在此時亦不符意境,趙佶無非是賣弄學識罷了,隻是他身份使然,卻也無人嫌之聒噪。
簫聲嗚咽,漸漸隱去,琴聲悠揚而起,承續個中意境。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歌聲自琴聲深處而出,渾然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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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歌聲,慵懶惺忪,夾雜著一絲嗓子不適的沙啞,完美詮釋了詞中意境,恰到好處的演繹了一個宿醉未醒賴床不起的女郎。
歌者李師師,二八年華,怎能唱出此樣歌聲?怎能如此完美演繹、讓聽者在腦子裏清晰勾勒出一個美麗動人、嗔嬌艾怨的女子形象來?
這……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啊。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歌舞,斑白之誌,不識幹戈。
煌煌大宋,繁榮昌盛,娛樂業怎能不發達?妓者如雲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妓”者,“女樂”也,換言之,妓提供的服務是音樂、歌舞、曲藝。
東京的妓女分為三等:
上等歌妓居處皆堂宇寬靜,各有三四廳事,前後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經右史,小室垂簾,茵塌帷幌之類;諸妓多能文詞,善談吐,亦平衡人物,應對有度;來訪的新進士及膏粱子弟仆馬繁盛,宴遊崇侈。
次等歌妓也是色藝雙全,絲竹管弦,豔歌妙舞,鹹精其能,常應邀到富貴人家的宴席上,或京城的高級勾欄中表演節目,求歡之者,皆五陵年少及豪貴子弟,就中有妖豔入眼者,俟散,訪其家而宴集焉。
下等歌妓則多散居在城北循牆一曲,色藝略差。
顯而易見的是,李師師屬於上等歌妓。
在趙佶這位小迷弟看來,能吹簫撫琴、歌嗓動人、唱功尤佳的李師師雖然出道未久,卻已是勝過謝素秋、花想容了,便是與汴京第一名妓崔念奴相較也是毫不遜色。嗯,至少在年齡上便占了優勢。
周邦彥也是頻頻捋髯,目視李師師,滿滿的盡是欣賞,以及喜愛。
周才子的風流舉世皆知,若是無動於衷,那才是咄咄怪事。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此小令本名《憶仙姿》。創調之作是五代後唐莊宗李存勖詞,詞存《尊前集》:“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風舞鳳。長記欲別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周邦彥又因此詞首句改名《宴桃源》。沈會宗詞有“不見不見”疊句,名《不見》。張輯衣“比著梅花誰瘦”句,名《比梅》。《梅苑》詞名《古記》。《鳴鶴餘音》詞名《無夢令》。魏泰雙調詞名《如意令》。蘇軾用此調時改名《如夢令》,其詞序雲:“元豐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浴泗州雍熙塔下,戲作《如夢令》兩闋。”
王棣信手“寫”下的這闋《如夢令》有人物,有場景,還有對白,語言清新,詞意雋永,可稱為天下名篇,尤其是“綠肥紅瘦”四字,貌似平常無奇,經詞人的搭配組合,竟顯得如此色彩鮮明、形象生動,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全詞層層轉折,步步深入,將惜花之情表達得搖曳多姿。
這樣的詞……某是寫不出的,周邦彥不得不承認。倒不是說王棣的詞作功力勝他多矣,隻是這麽細膩的詞境本應出於女性之手,而女詞人鮮有如此功力,力有未逮也;男詞人功力夠了,則細膩度不足。是以,王棣……著實是個妖孽。
不過,王妖孽卻是心存愧疚的。抄襲這回事,抄呀抄呀便成了習慣,作為尚未麵世的詩詞文章的“搬運工”,王棣是處之泰然的。但剽竊了度娘的作品,若是因而改變了“千古第一才女”的人生軌跡,那真的是罪莫大焉了。
旁人見王棣古井不波、雲淡風輕的神態,還道他是不太滿意自己的詞作,難免心生挫敗,卻又怎知他的心理動態?
如此一闋詞,經由李師師的演繹,相得益彰,天衣無縫,聽者不由得癡了,直到最後一個琴音散盡,仍覺歌聲在腦子裏悠悠回響,盤旋不去。
“好……”趙佶使勁鼓著掌,小臉漲得通紅,完完全全的迷弟表情,又哪裏像一個皇親貴胄了?
蘇過歎道:“此曲唯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詞妙曲美歌藝尤佳,真真是妙不可言也。”
眾人亦是頷首不已,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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