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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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國大事讓政事堂諸相公愁眉緊鎖,民間卻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
    王棣一如既往地冷眼旁觀,所謂的“元佑之治”啊,嗬嗬,這大概是大宋王朝最後的一絲風光了。
    “我朝之治,元佑為甚”,是宋朝治世文明的頂峰,是宋朝最進步的曆史時期,在中國曆史上有重要影響。
    僅是元佑之治中元佑黨人的組成就已經光彩奪目,司馬光是古今中外都有影響的聖賢;文彥博是著名政治家;蘇軾和蘇轍兄弟是著名政治文學家;程頤是思想家;黃庭堅和秦觀是文學家;呂公著、韓維是和司馬光、王安石親密的嘉佑四友;劉摯、梁燾、李清臣、胡宗愈、王岩叟、孫固、劉奉世、範百祿、傅堯臣、範純仁等都是傑出的執政;範祖禹、劉安世、朱光庭等直臣,韓忠彥是韓琦的兒子、範純仁是範仲淹的兒子、歐陽棐是歐陽修的兒子、陸佃是陸遊的祖父、李格非是李清照的父親,元佑黨幾乎就是宋朝輝煌文化的標誌,也是最受人民和後世敬仰的宋朝聖賢君子,所以元佑之治才能成為宋朝治世最光彩的時期。
    可也恰恰是元佑黨人開啟了惡性黨爭的大門,將搖搖欲墜的大宋徹底推向了覆滅。
    高滔滔垂簾聽政不久,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回賦閑在家的舊黨元佑黨人首領司馬光,征詢治國方略,司馬光很快就上了兩份奏章,一份叫做《乞開言路劄子》,另一份就叫做《修心治國之要劄子》,將神宗朝實行的王安石新法批的是一塌糊塗,稱新法是病民傷國,有害無益。這兩道奏章很符合高滔滔的胃口,於是司馬光被重新啟用,出任門下侍郎,主持朝廷日常工作。
    司馬光複出以後,昔日保守黨人全都被再度啟用,來了個反攻倒算還鄉團,在高滔滔的默許下,首先做的事就是大肆清洗朝中支持新法的新黨熙寧黨人,其中司馬光前任蔡確因為在郊遊時寫過《遊車蓋亭》組詩,裏麵的詩句“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上元間。釣台蕪沒知何處,歎息思公俯碧灣”,被元佑黨人刻意解讀為懷念新法實施的神宗朝,對本朝有所不滿,故而掀起了一場風暴。很快蔡確,章惇和韓縝三大熙寧黨人骨幹被打成三奸,還被張榜公告,就連死去的王安石都上了榜,凡是和熙寧黨人有關係的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律貶官到嶺南,開啟了北宋放逐官員到嶺南的先河。
    要知道王安石變法時為打擊元佑黨人而製造的烏台詩案,受牽連的僅蘇軾一人而已,最後還由於曹丹姝求情,貶官也隻是貶到湖北黃州。至於司馬光本人,雖然在變法期間離開朝堂,但依舊可以安心著書《資治通鑒》流傳後世。相反在打擊熙寧黨人的時候,株連之廣早就超過了烏台詩案,就連元佑黨人中的自己人呂大防都說,此風一旦形成,恐怕日後我們也會享受這種待遇,因此積極為蔡確求情。
    作為舊黨元佑黨人的總後台,高滔滔完全支持司馬光廢除所有新法,不管是不是對國家有利,隻要是新法就統統廢除。這種不顧國家利益,隻求路線正確與否的施政方針,徹底葬送了趙宋崛起的希望。
    事實上,王安石實施變法以後,國防上的兩大舉措就是裁兵法和將兵法,凡是滿五十歲的士兵必須退役,定期還舉行體能測試,中央禁軍不合格的士兵就調到地方廂軍,若還不合格就予以辭退,同時重新整編全國軍隊,每支部隊專門配置負責軍事訓練的將領,不影響換防,地方也不得幹涉。
    經過王安石的這一番改革,北宋軍隊戰鬥力達到建國以來頂峰,熙寧五年,大將王韶率領宋軍出擊熙河,即今天的甘肅臨洮一帶,收複熙州,河州,洮州,岷州,疊州和宕州共六州,對西夏形成包圍趨勢,證明了王安石變法在國防上的成功。
    但是廢除新法以後,趙宋軍力再次陷入一蹶不振,而且還向西夏割讓陝北安疆,葭蘆,浮圖和米脂四寨,妄圖以割地求和平。結果呢,養虎為患罷了。
    為了解決大宋財政困難的根本窘境,王安石通過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和方田均稅法的改革方針,一邊進行開源,另一邊則限製大資本和豪強,並且精簡地方官員,減少不必要人事開支,成果也是極顯著的。畢仲遊於元佑元年《上門下侍郎司馬溫公書》中說道:“今諸路常平,免役,坊場,河渡,戶絕莊產之錢粟,無慮數十百巨萬。如一歸地官指戶部)以為經費,可以支二十年用。”
    坦率地說,高滔滔本人廉潔,對家人要求很嚴,為自己家族修建宅院,用的都是自個積蓄,不用公家一分錢,對於侄子想借她影響力要更高待遇的想法,高滔滔也予以拒絕。所以女中堯舜雖然是司馬光的吹捧,但就領導者個人品質和辦事公道來說,高滔滔的確是夠格的。
    但是高滔滔畢竟代表舊勢力和反改革派,將趙宋富強的最後一絲機會也活生生掐斷。
    可以這麽說,在王安石變法之前,北宋王朝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身上大小毛病一堆,基本上處於混吃等死的狀態,通過王安石的治療,病人身體變好了,和鄰居打架也能打贏了,如果繼續堅持治療,病情可能會有所好轉。可惜的是,病人和家屬由於害怕副作用,中斷了治療。最後病人在和新鄰居打架中,因為自身各種原因嗝屁了,家屬就把原因歸結到醫生身上了,覺得是醫生治療的問題,這就有點亂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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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光呢,堅持全麵廢除新法,不管黑貓白貓,不管會不會抓老鼠,僅僅用了半年時間就把新法廢了一大半。帶病得知免役法、青苗法和將官法還未廢除,無限感傷地說:“四害未除,吾死不瞑目矣!”最終在他的努力下,免役法、青苗法也被廢除了。氣得蘇軾在家中跺腳大罵:“司馬牛!司馬牛!”
    在原時空,靖康二年四月,金兵攻破開封,徽、欽二帝被擄,北宋滅亡,是為“靖康之恥”。千年以來,人們在審視這場國殤之時,有人認為王安石是北宋亡國的元凶,也有人認為北宋之亡始於司馬光。事實究竟如何?王安石和司馬光兩人誰更應該來背這個鍋?
    大儒朱熹就有“引用凶邪,排擯忠直,群奸嗣虐,流毒四海”之語。
    但一代大儒王夫之重讀宋史,留下了自己的憤怒:“北宋滅亡,始於司馬光。”
    明朝陳汝錡說:“靖康之禍,論者謂始於介甫王安石),吾以為實始於君實司馬光)。非君實能禍靖康,而激靖康之禍者君實也。”
    關於靖康恥,王棣以為,絕非一人之禍。事實上,大抵是緣於黨爭引發的一係列負麵影響。導致國家覆滅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軍隊經商。別的朝代都是希望強軍,宋朝國策卻是弱軍,唯恐軍隊強大後,將領們重演自己“黃袍加身”的把戲及唐朝藩鎮的跋扈。於是駐軍上強幹弱枝,勁兵薈萃中央,邊疆不敢多駐精兵;練兵上兵不識將,將不識兵;打仗時陣圖遙控,文官監軍;兵種上,招饑民入伍,將軍隊變成慈善機構,養兵百萬,卻萎靡不振。最後,軍隊經商。宋朝人擅長賺錢的本事也向軍隊轉移,不好好操練,忙著賺錢,貪腐成風,喪失戰力。到後來,宋兵的竟然要臉上刺字,以防逃跑,軍隊的士氣可想而知。
    再者是九龍治水。為了預防大臣專權,統治者將權力一再分散,一個崗位設多名人手共同管理。如將相權一分為三,由中書、樞密、三司分別掌管政、軍、財三大權力,三者不相上下,互不統攝;機構設置疊床架屋,三省六部多有更迭,相互牽製,避免專權;將官稱和實職分離,分割各級長官事權,削其權力;“官”常是拿俸祿而無所事事的空名,“職”如大學士、學士、待製等),一般是授予較高級文臣的清高銜頭,也非實職;隻有擔任的帶有“判、知、權、直、試、管勾、提舉、提點、簽書、監”等實際差遣的工作才是實際職務。這樣一來產生了嚴重後果:首先,皇權穩固。有效地防止了大臣的專權,避免了權臣控製朝政,影響皇帝地位;其次,行政效率低下。大臣相互爭鬥、相互扯皮,“龍越多越不下雨,人越多鬥得越歡”,做事情的效率大大地下降,嚴重影響了決策的快捷高效。於是,宋朝常被人譏笑說“宋人議論未定,金兵已經渡河”。最後,財政吃緊。政府機構空前龐大,給財政造成嚴重壓力。
    還有便是中央獨裁。經過宋朝君主在政治製度上的一再操控,終於削弱了軍隊,搞亂了官場,將朝政大權集中在了皇帝的手中。可是,宋朝的皇帝雖然諸如詩歌、書法、繪畫、音樂等文化藝術修養奇高,在腐化墮落上也沒有其它朝代嚴重;但是,他們在軍事、外交上卻極為白癡。
    凡此種種,注定終將釀成悲劇。
    作為“外來者”,王棣不立政治立場、不帶感情色彩地分析過宋廷的衰敗原因,知道症結所在,其疾也錮,不在腠理,不在肌膚,已在腸胃,將至骨髓,再不對症下藥,無奈何也。
    隻是,藥在何處?未為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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