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節報名表截止那日，林雨棠在物理實驗室撿到季楊楊的u盤。
    深空灰金屬外殼刻著莫比烏斯環，插入電腦時跳出的文件夾標注著「project androeda」——他們曾在望遠鏡裏凝視過的星係。
    "用磁流變液實現無級變速？"林雨棠對著三維建模圖屏住呼吸。
    屏幕藍光映著她顫動的瞳孔，參數欄裏熟悉的字跡標注著：「母親化療嘔吐間隔37分鍾，足夠調整一次阻尼係數」。
    季楊楊衝進來時帶翻了示波器探頭，他泛紅的眼尾還沾著醫院消毒水的氣息："誰允許你動的？"u盤被拔出的瞬間，全息投影在牆麵炸成星塵。
    林雨棠舉起皺巴巴的報名表："李老師說截止時間延長到今晚八點。"
    她指著窗外暴雨中的布告欄，科技節海報上「青少年機械創新大賽」的字樣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季楊楊的指節捏得泛白，工具箱裏傳來精密彈簧的嗡鳴。
    當他掀開工作台防塵布時，林雨棠看見被肢解的磁流變阻尼器正在呻吟——十二個傳感器導線像手術後的引流管般垂落。
    "需要同步率校準。"她突然抓起示波器探頭，"給我三分鍾。"
    季楊楊的冷笑凝在嘴角。他看著少女將頻譜分析儀接入控製板，纖細手腕上戴著他送的齒輪鑰匙扣，金屬齒尖隨著調試動作折射出冷光。
    當林雨棠將時域圖轉向他時，屏幕上的阻尼震蕩曲線正與劉靜的心電圖記錄完美重合。
    暴雨拍打著氣窗，季楊楊的扳手當啷落地。
    他抓起熱風槍重新焊接傳感器的動作近乎暴烈，焊錫煙塵裏忽然冒出句："她今早吐了四次。"
    林雨棠將萬用表調到毫伏檔："第三次嘔吐後心跳過速，所以這裏要降低峰值電壓。"
    她指著某個異常波峰，"就像調整懸掛係統應對路麵顛簸。"
    淩晨三點的實驗室，季楊楊的咖啡杯與林雨棠的蜂蜜柚子茶在數據海中漂浮。當最後一個參數錄入完成時，他忽然將額頭抵在示波器上。
    跳動的光點在他眉間遊走，林雨棠看見他後頸的疤痕在冷汗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小時候她總陪我搭樂高吊車。"季楊楊的聲音像從生鏽的齒輪間擠出，"現在她連說明書上的字都看不清。"
    林雨棠的指尖懸在他顫抖的肩胛上方，最終落在控製板散熱孔。
    溫熱的金屬氣息中，她輕聲說："這個散熱係統，參考了腫瘤醫院呼吸機的風道設計吧？"
    季勝利的怒吼在展示日當天響徹禮堂。他指著正在調試的磁流變裝置，袖口的金紐扣擦過季楊楊的醫療腕帶："這種危險的東西也敢拿來參賽？"
    林雨棠看著季楊楊咬肌緊繃的弧度，忽然按下啟動鍵。
    深紫色磁流在透明管路中優雅起舞，實時監測屏顯示：「當前振動頻率0.73hz——與人類舒適步行節奏同步」。
    "這是醫療輔助裝置的雛形。"她調出孕吐緩解儀的專利圖紙，"通過阻尼調節抑製胃部痙攣性收縮，季楊楊調整了137次參數來匹配不同體型......"
    評委席傳來驚呼，季勝利的訓斥卡在喉嚨。季楊楊猛地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處被齒輪吊墜磨紅的皮膚。
    當他播放劉靜試用原型機的錄像時，全場聽見溫柔的機械嗡鳴中混著一聲哽咽的"謝謝兒子"。
    頒獎典禮上，季楊楊將金獎杯塞給林雨棠。獎杯底座刻著他們熬夜推導的波動方程，此刻正映出禮堂穹頂的星空彩繪。
    他轉身時，林雨棠看見他耳洞重新戴上了銀質獵戶座耳釘——在醫用鋼釘的位置。
    散場時季勝利欲言又止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
    季楊楊摩挲著冠軍證書上的壓紋，突然說："知道為什麽選擇0.73hz嗎？"
    林雨棠看著暮色中盤旋的鴿群："那是你數母親呼吸頻率的平均值。"
    季楊楊的改裝機車在此時轟鳴而至。他拋來的頭盔內襯帶著新鮮的海綿墊，林雨棠扣上搭扣時聞到淡淡的薰衣草香——腫瘤醫院舒緩病房的味道。
    當機車掠過秋日街道時，她聽見風裏傳來破碎的低語："今天她吃下了整碗粥。"
    霓虹燈牌在夜色中次第亮起，後視鏡裏季楊楊的眼角閃著水晶吊燈的光斑。
    林雨棠抓緊他腰側的衣服，感受到少年脊背傳來的震動頻率，正與懷中獎杯上的方程產生奇妙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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