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譚宗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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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州河畔的春雨淅淅瀝瀝落在油紙傘上,林知夏抱著牛皮紙袋穿過青石巷,發梢沾了杏花香氣。
    推開雕花木門時,譚宗明正俯身查看緙絲機,深咖色羊絨大衣搭在藤椅上,露出靛青色立領中式襯衫。
    "這是複原的宋代‘結縷’技法。"她將圖紙鋪在花梨木案幾上,虎口墨漬暈染了泛黃的宣紙邊緣,"經緯線交替時加入金箔絲,能在光影下呈現星河流轉的效果。"
    譚宗明指尖撫過織機上半成的蓮花紋,突然握住她正要抽回的手腕:"這裏的戧色不對。"
    掌心溫度透過真絲襯衣袖口傳來,他另隻手執起銀梭示範穿插角度,"雙經線要這樣交錯才能鎖住金絲。"
    知夏看著他修長手指在經緯間翻飛,忽然想起昨夜修複的古畫題跋,運筆如織,氣韻生動。
    窗外的雨聲變得遙遠,織機吱呀聲裏混雜著兩人清淺的呼吸。
    "譚總對緙絲工藝很熟悉?"她看著完美補全的蓮花瓣,注意到他尾戒內側刻著極小篆書"經天緯地"。
    "家母生前最愛收藏緙絲。"他鬆開銀梭,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沉香手串,"小時候總被按在織房裏當遞線童子。"
    低笑時喉結在立領間滾動,驚飛了簷下躲雨的燕子。
    項目匯報會上,知夏演示到"月照鬆間"圖樣時,投影儀忽然故障。譚宗明起身解開襯衫袖扣,徒手在落地窗上描摹出緙絲紋路。
    夕陽從他指縫漏進來,在牆麵投下流動的光斑,竟比幻燈片更鮮活。
    "用這種漸變經緯如何?"他側頭詢問時,鼻梁在臉頰投下利落的陰影。
    知夏望著他睫毛上跳動的金輝,突然理解何為"君子如玉,觸手也溫"。
    深夜的工坊隻剩織機嗡鳴,知夏咬著發繩盤發時,譚宗明提著食盒出現在月洞門前。蟹殼黃酥餅盛在龍泉窯荷葉盞裏,配著今年明前碧螺春。
    "聽安迪說你胃不好。"他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銀梭,"這種雙麵異色織法,是不是該先固定背光麵的緯線?"
    茶水氤氳的熱氣中,知夏講述在敦煌摹繪藻井圖案的往事。
    譚宗明忽然用茶漬在案幾上畫出幾何紋樣:"這種結構能增強織物的透光性。"指尖相觸時,茶水在木紋裏蜿蜒成溪流。
    梅雨季節的清晨,知夏抱著一摞古籍邁進晟煊大堂,翡翠玉鐲與青瓷鎮紙相撞叮咚作響。
    電梯門將合時伸進隻骨節分明的手,譚宗明帶著潮濕水汽擠進來,唐草紋領針上還沾著霧珠。
    "林小姐的香方很特別。"他目光掃過她旗袍盤扣上掛的紫檀香囊,"前調是鵝梨帳中香,尾韻卻帶著龍腦的凜冽。"
    知夏攥緊懷裏的《蜀錦譜》,想起昨夜他派人送來的南宋鎏金香爐。
    電梯鏡麵映出兩人並肩的身影,她薔薇色真絲旗袍與他鴉青色西裝形成微妙漸變,像宣紙上未幹的水墨。
    驗收當日突降暴雨,知夏赤腳踩在織房檢查防潮係統。
    轉身撞進帶著鬆柏氣息的懷抱,譚宗明手臂虛環在她腰後:"小心青磚返潮。"他掌心托著的建盞裏,雨前龍井正泛起蟹眼紋。
    窗外驚雷炸響時,整排織機突然斷電。譚宗明摸黑找到她的手,腕間沉香珠壓住突跳的脈搏:"別動,我去啟動備用電源。"
    他在黑暗中精準避開所有織機,知夏這才想起他自幼在此學藝。
    當燈光重新亮起,譚宗明正單膝跪地為她穿鞋。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在她腳背,燙得心尖發顫。
    他抬頭時目光掠過她鎖骨間的翡翠瓔珞,那裏綴著與他袖扣同料的帝王綠。
    慶功宴設在百年戲樓,譚宗明在《遊園驚夢》的唱腔裏為她斟酒。
    知夏低頭時,發間珍珠步搖擦過他手腕,在沉香木珠上留下淡淡的光澤。
    "這出戲不該在此處聽。"他忽然開口,指尖在桌麵叩出昆曲鼓點,"等蘇州園林修繕完畢,林小姐可願與我共賞牡丹亭?"
    散場時細雨未歇,譚宗明的傘傾向她這側。走過青苔斑駁的拱橋,他突然停步:"知夏。"
    二字在吳儂軟語裏浸得溫軟,"你看這緙絲般的雨幕,可還缺金線勾勒?"
    她望著雨滴在傘骨匯聚成流,忽然明了連日來那些古籍孤本、宋代茶器、深夜探班的深意。
    遠處畫舫飄來琵琶聲,譚宗明袖口暗繡的纏枝蓮紋,在路燈下泛著溫柔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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