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譚宗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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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前夜的雪粒子敲著琉璃窗,林知夏握著銅香匙調整博山爐角度,鬆綠色廣袖滑落,露出腕間那串浸透沉香氣息的木珠。
    展館外傳來汽車碾雪聲,她望著香灰上未成形的篆字,突然聽見身後響起玉石相擊的清脆聲響。
    "林小姐的鵝梨帳中香,倒比上周淡了三分。"譚宗明解開墨狐大氅,內裏鴉青色長衫繡著暗銀雲紋。
    他指尖掠過展櫃裏的宣和禦香方殘卷,袖中滑落的香囊穗子正與知夏腰間玉佩同色。
    知夏轉身添香時,發間白玉響鈴簪撞出清越聲響:"譚總來得正好,龍腦與蘇合香的配比......"
    話音未落,他已執起她的手按在戥子上:"要這樣指尖發力,方能稱準毫厘。"
    沉香木珠隨著動作硌進她腕骨,知夏數著他呼吸的頻率,發現與博山爐吐煙的節奏完全一致。
    譚宗明忽然俯身嗅香,鼻尖距她耳墜僅存寸許:"再加半錢甲煎,可補後韻不足。"
    窗外北風卷起碎雪,安迪抱著文件闖進來時,正撞見兩人交疊在香幾上的影子。
    她望著譚宗明自然接過知夏手中的香箸,突然想起昨夜他推掉跨國會議,隻為去杭州取那套失傳的洪氏香譜。
    子夜時分突遇停電,知夏摸黑搶救恒溫櫃裏的古香。
    譚宗明舉著燭台出現時,火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陰影,恍若古畫裏走出的司香神官。
    他握著她手腕探入櫃中取香,掌紋間的沉香膏氣息與雪鬆香混成醉人的暖意。
    "小心冷香傷手。"他將她凍紅的指尖攏入掌心,拇指無意識摩挲甲緣的香漬。
    黑暗放大所有感官,知夏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像融雪滴入汝窯天青釉的盞心。
    重燃的香篆展上,譚宗明在眾目睽睽下執起知夏的手演示隔火熏香。
    他腕骨壓著她脈門講解火候,鎏金香鏟在鵝梨帳中香上刻出並蒂蓮紋。
    當最後一縷青煙結成如意狀時,滿場掌聲中唯見兩人袖口糾纏的流蘇。
    慶功宴後,知夏在庫房發現受潮的龍涎香。抱著琺琅香盒跑過回廊時,撞見譚宗明赤腳站在雪地裏疏通暖管。
    素白中衣領口微敞,鎖骨處沾著未化的雪粒,月光將他的影子拓在冰花窗上,宛如一幅活過來的《采薇圖》。
    "用這個。"他解下大氅裹住她,衣襟殘留的體溫混著龍涎香撲麵而來。
    係帶時尾指勾住她頸間紅繩,蓮花翡翠貼著他掌心,竟比懷爐更灼人。
    更漏聲催,知夏蜷在貴妃榻上核對香方。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往她膝頭蓋毯,睜眼隻見譚宗明跪坐案前抄錄香譜。
    燭光將他側影投在《韓熙載夜宴圖》複製品上,恍惚間竟與畫中撫琴人重疊。
    "譚總不冷麽?"她將手爐推過去,瞥見他凍紅的指節。
    他忽然執起她的手腕按在硯台上:"林小姐的脈象,倒比這香篆更亂。"沉香珠隨笑聲輕顫,震碎了滿室寂靜。
    知夏望著他蘸墨的筆尖在自己腕內側畫出道虛擬的脈線,忽然讀懂《香乘》裏"心香一瓣"的真意。
    破曉時分,知夏在藏書閣發現他遺留的灑金箋。
    譚宗明的瘦金體寫著:"夜合花開香滿庭,始信爐煙解語人。"
    背麵粘著片幹枯的鵝梨,正是她上月初試帳中香時丟棄的殘渣。
    展覽閉幕當日,譚宗明在眾記者麵前為知夏正簪。
    他指尖撫過白玉響鈴簪時,低聲念出《香奩集》裏的詩句:"寶釵斜插雲鬟重。"
    溫熱氣息拂過耳際,驚得簪頭鈴鐺亂響,在直播鏡頭前晃出銀色的虛影。
    雪夜送歸途中,譚宗明忽然將車停在楓露寺山門。他執起知夏的手踏過九曲橋,腕間木珠與寺鍾共鳴。
    當百年銀杏在月光下抖落滿身碎雪時,他解下隨身三十年的翡翠觀音佩:"此物隨我曆盡商海沉浮,今日方知佛曰"不可說"的真諦。"
    知夏握著猶帶體溫的玉佩,看見他頸間紅繩與自己腕間那根漸漸纏成同心結。
    遠處僧寮飄來誦經聲,譚宗明忽然以指代筆,在她掌心寫了個篆書的"心"字。積雪從枝頭墜落的聲音,竟比任何海誓山盟都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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