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烈日將三號球場烤成滾燙的熔爐，鐵絲網在高溫下蒸騰出扭曲的光暈。
    森島綾跪坐在記分台的陰影裏，膝下的水泥地透過薄薄的製服裙滲來灼人的熱度。
    她將碎發別到耳後時，指尖觸到昨夜被鐵門剮蹭的細小傷口，那是平等院留給她的第一個印記。
    監視器屏幕突然閃過刺眼的反光，綾抬手遮擋的瞬間，爆裂般的擊球聲已破空而來。
    平等院鳳凰與杜克渡邊的對攻戰掀起小型颶風，黃色殘影在底線來回撕扯，膠粒隨著鞋底摩擦揚起細小的紅霧。
    "時速218公裏。"綾盯著測速儀呢喃，筆尖在數據表上戳出凹痕。
    這個數字比上周對陣德國隊時快了3.2，她看見平等院右臂肌肉在揮拍瞬間繃成拉滿的弓弦，汗珠順著賁張的血管爆裂成晶瑩的碎鑽。
    當杜克的重炮發球第七次砸在邊線時，綾突然攥緊了自動鉛筆。
    平等院在接球瞬間有個微不可察的滯空，左腳踝向外傾斜了5度，這個曾在昨夜特訓時被她指出的破綻，此刻在紅土場上被放大成致命的缺口。    歡呼聲如潮水漫過球場，綾卻死死盯著回放畫麵。慢鏡頭裏，男人落地時砂礫在鞋側濺起的弧度，與她筆記本上的模擬軌跡完美重合。
    她咬住下唇，在「重心偏移導致能量損耗率增加12」的結論旁畫了三個驚歎號。
    冰涼的礦泉水瓶突然砸在記分台上，彈起的水珠在數據表洇開藍色的墨跡。
    綾抬頭時，平等院正用牙扯開右手繃帶，滲血的指關節擦過下唇，在嘴角拖出細長的血痕。
    他仰頭灌水的喉結滾動聲混著遠處海浪，讓綾莫名想起昨夜資料室老式錄音機裏，他十五歲時嘶吼著「再來一球」的聲紋震顫。
    "你在看什麽？"
    低沉的嗓音裹著海鹽氣息壓下來時，綾才發現自己正盯著他滾動的喉結。
    平等院不知何時俯身撐在桌邊，濕透的黑色背心緊貼著起伏的胸膛，汗水順著鎖骨滑落，在她手背濺開微燙的水花。
    "右肩舊傷影響反手截擊角度。"她聽見自己機械化的聲音，"左腳外旋導致重心偏移0.5厘米，在紅土場會累計損耗..."
    話音戛然而止。平等院突然抓起她的筆記本，紙張翻動的嘩響驚飛了記分台下的蜥蜴。
    他粗糲的指尖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在某頁潦草的火柴人速寫上停駐，那是他昨天劈殺時宛如古希臘雕塑的肌肉線條，旁邊標注著「腰腹扭轉角度89°，理想值應為92°」。
    "畫得真醜。"他嗤笑出聲，汗濕的金發掃過她泛紅的耳尖，"不過..."
    寬大的手掌突然罩住她執筆的右手，帶著厚繭的拇指擦過她虎口，"握筆姿勢倒像回事。"
    綾的呼吸凝滯在鼻腔。這個距離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結的鹽粒，能嗅到他身上海藻與鋼鐵灼燒般的氣息。
    平等院的手掌像烙鐵困住她的指節，筆尖在紙上劃出顫抖的曲線，直到「鳳凰」二字突兀地刺破數據表的橫線。
    "今晚十點。"他甩開她的手，礦泉水瓶在掌心捏出猙獰的褶皺，"三號場。"
    暮色染紅海岸線時，綾在更衣室鏡前解開襯衫紐扣。鎖骨下方赫然印著四道淡紅的指痕，是白日裏平等院攥著她手腕留下的印記。
    她將冰袋按在灼熱的皮膚上，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躲在殼裏的小烏龜。"嘲弄的聲線穿透門板，"現在逃跑還來得及。"
    綾猛地拉開門，撞進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平等院倚在走廊逆光處，指尖轉著枚鮮紅的網球。
    他歪頭打量她泛紅的眼眶，忽然將球拋向空中。綾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卻聽見布料撕裂的脆響，他竟用球拍邊緣割開了她襯衫第二顆紐扣。
    "反應速度，"金屬拍框挑起那顆珍珠母紐扣，平等院的聲音混著海浪拍岸的節奏，"負分。"
    紐扣落入掌心時，綾看清球拍握柄處新鮮的裂痕。
    這是上周表演賽被對手擊碎的球拍，本該躺在廢棄物倉庫的它，此刻裂縫裏正滲出深褐色的樹脂，像是有人用拙劣的手法試圖修補時光。
    當更衣室燈光第三次閃爍時，平等院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盡頭。綾握緊紐扣，在筆記本新頁寫下：
    【觀察對象01追加記錄】
    1.慣用心理施壓戰術，但破綻出現在凝視舊球拍超過5秒時
    2.身上攜帶鬆脂香膏，疑似用於緩解腕部舊傷
    3.紐扣事件報複概率：87明日需準備防身噴霧）
    海風卷著練習賽的哨聲湧入窗口，綾不知道此刻在露天球場，有人正用她遺落的自動鉛筆，在戰術板上畫了隻氣鼓鼓的河豚。
    平等院嚼著薄荷糖，在河豚肚皮上寫下「數據狂魔」，筆跡淩厲得劃破了紙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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