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摔碎的汞珠在球場滾動，鐵絲網將夜色切割成菱形的暗格。
    森島綾抱著數據分析板縮在長椅角落，運動鞋尖無意識摩挲著邊線，那裏留著白日裏平等院鞋釘劃出的焦黑痕跡。
    海風掀起她深藍色的發尾，發絲間晃動的珍珠發夾泛著冷光，這是出門前遠野篤京硬塞來的"夜間特訓護身符"。
    十點零七分，鐵門鉸鏈的呻吟刺破寂靜。平等院鳳凰扛著兩支球拍踏入球場，黑色無袖衫被夜風鼓動，露出腰側新鮮的擦傷。
    他甩過來的運動飲料擦著綾的耳廓飛過，碳酸氣泡在鋁罐裏發出躁動的嘶鳴。
    "熱身二十組對角截擊。"他扯開備用球筐的封條，黃綠色網球瀑布般傾瀉而出，"用正手。"
    綾握拍的手腕微微發抖。這是她三年來首次觸碰ison pro staff，拍柄殘留的鬆脂黏著掌心紋路，仿佛攥著塊滾燙的火山岩。
    第一個發球來得猝不及防，球速卻意外溫和，她倉促揮拍時聽見平等院從鼻腔發出的嗤笑。
    "重心後仰3厘米。"他不知何時出現在網前，球拍尖端戳向她顫抖的膝窩，"腿要像錨一樣釘進地麵。"夜風裹著他身上新換的雪鬆香膏氣息，與白日暴戾的海鹽味截然不同。
    第十二個球擦網而過時，平等院突然抓住她的腳踝。綾踉蹌著跌進他臂彎，後腦勺撞上堅硬的胸膛。
    男人帶著厚繭的掌心貼著她小腿肚下滑，在跟腱處施加壓力："外旋不是用蠻力。"他的呼吸掃過她汗濕的後頸，"感受足弓的張力。"
    這個姿勢讓綾想起博物館見過的古希臘摔跤浮雕。
    月光在平等院肩頭鍍上銀邊，她突然看清他鎖骨下方陳舊的燙傷疤痕，形如展翅的雨燕，與資料裏十五歲那場更衣室火災的報道完美重合。
    "再來。"她掙開桎梏時扯落了發夾，長發如海藻散落肩頭。
    平等院眯起眼睛，看著少女擺出教科書般標準的接發姿勢，月光在她繃緊的腓腸肌上流淌成河。
    他突然想起午後在醫務室窗外窺見的場景，這家夥踮著腳給摔傷的君島育鬥貼紗布，笨拙得像隻被浪打濕的企鵝。
    第二十三個球撕裂夜幕時，綾終於捕捉到那抹金褐色瞳孔裏跳動的火焰。
    不是暴戾也不是傲慢，而是深海漩渦般要將萬物吞噬的、最純粹的勝負欲。
    她的球拍擦過網帶，黃色小球詭異地回旋著掠過平等院耳際，在底線留下新月狀的擦痕。
    "有趣。"男人低笑震得胸腔共鳴。他突然扯掉發帶，金發在夜風中狂舞如獅鬃。
    接下來的發球裹挾著海嘯般的氣流，綾的劉海被掀開，露出額角淡粉色的舊疤，那是國一時為接越智月光的高拋發球撞上護欄的紀念。
    當最後一個球嵌進鐵絲網發出瀕死般的震顫，綾癱坐在底線劇烈喘息。平等院的影子籠罩上來，汗珠墜落在她鎖骨凹陷處，激得皮膚泛起細小的戰栗。
    他捏著她下巴強迫抬頭，拇指擦過她咬破的唇瓣："比倉鼠啃堅果好看點。"
    綾在劇痛中嗅到他指尖的血腥味 來自白日裏撕裂的虎口。這個認知讓她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嚐到了鏽鐵般的鹹澀。
    平等院的瞳孔驟然收縮，桎梏她下頜的力道加重到幾乎捏碎骨骼。
    遠處燈塔的光束掃過球場，驚醒了凝滯的時空。男人甩開她時，綾撞翻了球筐。數百顆網球傾瀉而出，在月光下跳躍成金色的雨。
    她蜷縮在球雨中，聽見自己沙啞的宣言："下周...絕對能接下你五成力的發球。"
    平等院走向鐵門的背影頓了頓。他反手拋來的東西在空中劃出銀弧，綾接住後發現是那支刻著羅馬數字的尾戒。
    內側新增的劃痕組成潦草的日期，正是三年前他祖父的忌日。
    "弄丟就宰了你。"他的威脅混入漲潮聲。
    綾在淩晨三點的資料室裏，將尾戒放在紫外線燈下。戒圈內側顯露出極細微的刻痕，是組經緯度坐標。
    當她在地圖鎖定那個紅點時，屏幕藍光照亮了震驚的瞳孔，那是挪威北角的海域，三年前平等院宣布休賽的神秘地點。
    晨霧漫進窗欞時，綾在觀察筆記補上最新發現：
    【特殊行為模式】
    1.月圓之夜訓練強度增加23
    2.接觸鬆脂香膏後攻擊性下降
    3.尾戒與挪威海難報道存在空間關聯性
    她不知道此刻在海岸礁石處，有人正對著初升的朝陽拋擲網球。平等院望著掌心被尾戒壓出的紅痕，突然將球擊向洶湧的浪濤。
    海鷗驚飛的身影中，他想起昨夜少女舔舐他血跡時，眼底閃過的不是恐懼而是某種灼熱的探究欲，像極了七歲時第一次握緊球拍的自己。
    潮水吞沒最後一顆網球時，平等院摸出從不離身的打火機。
    銅殼表麵新增了道細小的劃痕，是森島綾掙紮時指甲留下的印記。他對著晨曦點燃薄荷煙，忽然低笑出聲。
    這個笑聲驚動了礁石下的章魚，它噴出墨汁倉皇逃竄，就像某人昨夜落荒而逃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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