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翡翠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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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許宗葆將最後幾枚籌碼重重砸在賭桌上,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休息區格外刺耳。
    籌碼在綠呢台麵上彈跳了幾下,像垂死掙紮的魚。
    我刻意讓手指在收回時微微發抖,連指甲都泛著輸紅眼的人特有的青白色。
    "boody !"許宗葆扯著嗓子用阿拉伯腔英語咒罵,一把扯鬆了頭巾。
    他演得太過投入,額角的青筋都暴了起來,活脫脫就是個輸急眼的阿拉伯闊佬。
    我注意到他故意把袖口的金線扯開一道口子——這個細節加得妙,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輸瘋了的賭徒。
    我垂著頭,慢吞吞地整理空籌碼盒。
    手指故意在盒子裏多掏了幾下,仿佛不相信真的輸光了。
    西裝右肩刻意滑落半截,領帶也歪到一邊。
    這些細節都是我觀察過無數輸光家當的賭徒後總結出來的——人在極度沮喪時,最先放棄的就是儀表。
    "真是...真是運氣太差了。"我結巴著說,聲音壓得又低又啞,還帶著點可疑的鼻音。
    餘光瞥見迪力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那是一種食肉動物看到獵物咽氣時的條件反射。
    迪力裝模作樣地長歎一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翡翠戒指上的鑲金爪扣刮到了我的西裝麵料,發出細微的"嘶啦"聲。"我的朋友,"他的聲音裏帶著蜂蜜般的黏稠感,"這就是真主的旨意。"
    我在心裏冷笑。
    這騙子居然還敢提真主?
    他麵前那堆籌碼山在吊燈下泛著誘人的光澤,最上麵幾枚黑色籌碼還沾著我故意蹭上去的指紋。
    這些塑料片現在比遊樂場的遊戲幣還不值錢,可他還沉浸在美夢裏,活像隻守著玻璃珠當寶石的烏鴉。
    轉身離場時,我故意讓皮鞋在地毯上拖出沙沙的響聲。
    許宗葆更是戲精上身,"不小心"撞翻了侍應生手裏的香檳塔。
    玻璃杯碎裂的聲響引來一片驚呼,迪力臉上的得意簡直要溢出來。
    他肯定在想:看這兩個蠢貨,輸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轉過走廊拐角,確認脫離監控範圍後,許宗葆一把扯下頭巾。
    假胡子還粘在下巴上,隨著他咧嘴大笑一顫一顫的。"走,看戲去!"他眼睛亮得嚇人,活像隻偷到油的老鼠。
    我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領,觸手一片潮濕——這家夥居然真憋出了一身汗,不愧是老江湖。
    前台的鬧劇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精彩。
    迪力趾高氣昂地推籌碼的樣子,活像古裝劇裏拿銀票砸人的土財主。
    我躲在棕櫚樹盆栽後麵,看著驗碼機的紅光第三次掃過籌碼時,迪力額頭上瞬間迸出的汗珠在射燈下閃閃發亮。
    "先生,這些全是假籌碼。"工作人員的聲音冷得像冰。
    迪力的喉結上下滾動,額頭上的汗珠順著太陽穴滑落,在他昂貴的西裝領口洇出深色的痕跡。"不可能..."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這絕對不可能!"
    他突然發瘋似的抓起一把籌碼往驗碼機上砸,塑料片四處飛濺。
    保安已經開始往這邊聚集,對講機裏傳來嘈雜的呼叫聲。
    我和許宗葆混在圍觀人群中,看著迪力從最初的憤怒辯解,到後來的驚慌失措,最後變成絕望的哀求——活像隻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該撤了。"許宗葆碰了碰我的手肘。
    我們悄無聲息地退向出口,身後傳來迪力歇斯底裏的喊叫聲:"我是被陷害的!這籌碼不是我的,你們不可以違背真主的意願!"
    走出寫字樓大門時,清涼的夜風拂過麵頰。
    許宗葆從口袋裏摸出那枚真正的翡翠戒指,在月光下欣賞著它的光澤:"你說,他現在是不是特別想念這個小寶貝?"
    我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煙霧在月光下繚繞升騰,模糊了許宗葆那張得意洋洋的臉。
    "別嘚瑟了,"我用煙頭點了點他手裏把玩的翡翠戒指,"這不過是個開胃小菜。"
    許宗葆眼睛一亮,立刻湊近幾分:"聽這意思...你來河北還有大動作?"他搓著手指,活像隻聞到腥味的貓,"聽說你現在跟著左家三哥做事?可以啊兄弟,這是要飛黃騰達啊!"
    我沒有立即回答,隻是深深吸了口煙。
    煙頭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我這張陌生的"商人臉"。
    "有些事..."我彈了彈煙灰,聲音輕得像歎息,"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
    許宗葆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太了解我的脾氣,知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當年親手把我帶進“影子”的老頭子,再沒有一個江湖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包括此刻站在我麵前,曾經一起闖蕩江湖的許宗葆。
    這個行當教會我的第一課就是: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因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特別是在我這種遊走於黑白兩道之間的處境,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夜風吹散最後一縷煙霧,我掐滅煙頭,轉身走向停在暗處的黑色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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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窗搖下的瞬間,後視鏡裏那張陌生的臉讓我恍惚了一秒。
    十幾年千術生涯,我戴過的麵具比有些人一輩子穿過的衣服還多。
    有時候半夜驚醒,我都要摸著臉確認自己到底是誰。
    但我知道,隻要我永遠不相信任何人,我就能在這條江湖路上走得更遠。
    夜風從車窗灌進來,吹散車內殘留的煙味。
    許宗葆在旁邊哼著小曲,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翡翠戒指。
    後視鏡裏,夜晚的霓虹燈漸漸縮成一個小紅點,像一顆將熄未熄的煙頭。
    我握方向盤的指節微微發白。
    這條路上,信任就像捧在手裏的水,攥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老頭子說過:江湖是個吃人的地方,它不會在乎你有多聰明,隻在乎你夠不夠狠。
    "前麵路口放我下來就行。"許宗葆突然說。我瞥見他正把戒指往口袋裏塞,動作鬼祟得像隻藏食的鬆鼠。
    我沒說話,隻是輕輕踩下刹車。
    車停在路邊,許宗葆推門時帶進來一陣涼風。
    "改天喝酒啊!"他站在路燈下衝我揮手,臉上的笑容真誠得刺眼。
    我沒應聲,隻是點了點頭。
    看著他哼著小曲拐進巷子,我才重新發動車子。
    我知道江湖遲早會讓我還債。
    那些被我騙過的、坑過的人,他們的怨氣就像一張無形的網,遲早會收攏。
    但我還是盼著那天晚點來,至少讓我把該做的事做完。
    江湖就像一頭永遠喂不飽的饕餮,吃完一個老千,還會有無數個老千冒出來。
    而我,注定要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戴著不同的麵具,演著不同的角色。
    直到某天,我也成為這頭饕餮的盤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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