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應悔偷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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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還未散盡,大理寺的銅鍾已經敲過三響。許延年站在停屍房內,手中捏著一枚青玉扳指——這是從鄭守財屍身上取下的最後一件遺物。
    "大人,劉三帶到了。"許義在門外稟報。
    許延年將扳指收入袖中:"帶進來。"
    劉三比前幾日更加憔悴,眼下掛著兩個烏青的眼袋,走路時雙腿直打顫。見到許延年,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饒命啊!小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許延年坐在案後,不急不緩地翻開一本空白案卷:"劉三,本官再問你一次,鄭守財死前見的那個綠裙女子,到底是誰?"
    "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她就站在後門陰影處,戴著麵紗..."
    "她說了什麽?"
    "就...就問掌櫃的"東西準備好了嗎",掌櫃的說"還差一件"..."
    許延年眼神一凝:"什麽東西?"
    "小的沒聽清..."劉三縮了縮脖子,"後來掌櫃的給了她一個小包袱,她就走了。"
    "包袱裏裝的什麽?"
    "像是...像是個首飾盒..."
    許延年從袖中取出那枚青玉扳指:"認識這個嗎?"
    劉三眯眼看了看:"這是掌櫃的隨身戴的,從不離手。"
    "扳指內側刻了什麽?"
    "這...小的沒注意..."
    許延年將扳指內側轉向劉三:""韋"字,認識嗎?"
    劉三臉色刷地變白:"韋...韋..."
    "長安城裏姓韋的大戶有幾家?"許延年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特別是能在玉器上刻家徽的。"
    劉三額頭抵地,抖如篩糠:"大人明鑒!小的隻是個夥計,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許延年將扳指放在案上,發出一聲輕響:"鄭守財每月初五接待的那位綠裙夫人,手腕上戴的並蒂蓮金鐲,是韋貴妃賞給心腹宮女的。劉三,你知道欺瞞本官是什麽下場?"
    "大人!"劉三突然直起身,"小的想起來了!掌櫃的有本私賬,藏在櫃台暗格裏!"
    許延年與許義交換了一個眼神。昨日搜查時,他們確實漏查了前堂櫃台。
    "帶路。"
    金玉軒已被封了三日,門上交叉貼著大理寺的封條。許延年親手撕開封條,推門而入。鋪內陳設依舊,隻是落了層薄灰。
    劉三哆哆嗦嗦地走到櫃台後,在某個隱蔽處按了一下,一塊木板應聲彈開,露出一個小暗格。裏麵躺著一本薄薄的冊子。
    許延年戴上蠶絲手套,取出冊子翻開。第一頁就讓他瞳孔微縮——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人名和首飾名稱,每個首飾後麵都標著奇怪的符號,與周煥私賬上的如出一轍。
    "天寶四年三月,韋府趙嬤嬤,金鳳釵一支,魚紋。"
    "天寶五年七月,韋府二管家,白玉佩一枚,鳥紋。"
    ......
    最近一條記錄是:"天寶六年四月初五,韋府綠衣,銀梳一把,葉紋。"
    許延年合上冊子:"韋府哪個韋府?"
    劉三吞了吞口水:"就...就是韋挺韋大人家..."
    許延年眼神銳利如刀:"這些符號什麽意思?"
    "小的真的不知道!掌櫃的從不讓小的看這冊子!"
    "那"魚紋"、"鳥紋"、"葉紋"代表什麽?"
    "可...可能是首飾的紋樣?"
    許延年冷笑一聲,將冊子收入袖中:"帶走。"
    回到大理寺,許延年立刻命人將鄭守財的私賬與周煥的賬本對比。果然,兩本賬上的符號完全對應——魚代表金器,鳥代表玉器,葉代表銀器。
    "大人,"張煥匆匆進來,"查到了!德隆商號的幕後東家是韋貴妃的堂兄韋弘!"
    許延年並不意外:"可有實證?"
    "有商號老賬房的口供為證!"張煥遞上一份供詞,"這賬房說,實際銀錢往來都是韋弘的心腹在操控,名義上的東家馬德隆隻是個傀儡。"
    許延年快速瀏覽供詞:"劍南道的藥材生意呢?"
    "也是韋弘在打理。賬上說每年要往長安送十幾車"山貨",實際上..."
    "實際上運送的是禁藥。"許延年接話道,"包括"雪上一枝蒿"。"
    張煥點頭:"正是!那賬房還說,這些藥材最後都進了..."
    "進了哪裏?"許延年銳利的目光射來。
    "進了...進了韋府和宮中..."
    許延年猛地站起身:"備馬,去韋府。"
    "現在?"張煥一驚,"大人,韋挺可是當朝重臣..."
    "所以更要當麵問清楚。"許延年已經取下官帽,"許義,帶上那枚扳指。"
    韋府大門緊閉,門房見大理寺的人去而複返,臉色大變,連滾帶爬地進去通報。這一次,韋挺沒有親自出迎,隻派了管家來應付。
    "我家老爺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大人有何貴幹?"
    許延年亮出那枚青玉扳指:"認識這個嗎?"
    管家眯眼看了看:"這...這不是老爺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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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許延年將扳指內側的"韋"字亮給他看,"韋家的家徽,怎麽會不是韋家的物件?"
    管家額頭滲出冷汗:"許大人明鑒,韋府上下百餘人,小的哪能個個物件都認得..."
    "那就請韋大人親自辨認。"許延年抬腳就要往裏走。
    管家慌忙攔住:"大人!老爺真的歇下了!"
    "讓開。"許延年聲音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大理寺查案,阻攔者以同罪論處。"
    管家臉色煞白,隻得讓開道路。
    花廳裏,韋挺正與一位華服老者對弈,見許延年闖進來,兩人同時抬頭。
    "賢侄這是何意?"韋挺沉下臉。
    許延年行禮:"下官查案心切,冒昧打擾。"他目光轉向那位老者,"楊大人也在。"
    楊師道——楊妃的兄長,朝中禮部侍郎,撚著白子笑道:"許賢侄來得正好,老夫正輸得慘呢。"
    許延年不動聲色地將扳指放在棋枰上:"韋大人可認得此物?"
    韋挺瞥了一眼:"不認得。"
    "扳指內側刻有貴府家徽。"
    韋挺這才拿起扳指細看,眉頭漸漸皺起:"這確實是韋家的標記,但並非出自我這一房。"他轉向楊師道,"楊兄,你看這雕工,像是洛陽韋氏的手法。"
    楊師道接過扳指看了看:"不錯。長安韋氏慣用雙刀刻法,這卻是單刀走線,確實是洛陽韋氏的風格。"
    許延年挑眉:"洛陽韋氏?"
    "是我遠房堂兄韋弘那一支。"韋挺解釋道,"他們常年居於洛陽,很少來長安。"
    許延年記下這個名字:"韋弘大人與韋貴妃是..."
    "同祖父的堂兄妹。"韋挺麵色如常,"賢侄問這個做什麽?"
    許延年直視韋挺的眼睛:"下官查到,德隆商號的真正東家正是韋弘大人。"
    韋挺手中的茶盞"當啷"一聲落在案上:"什麽?"
    "不僅如此,商號還涉嫌販賣禁藥,毒殺朝廷命官。"許延年一字一頓,"而所有線索,都指向這枚扳指的主人。"
    廳內一時寂靜。楊師道輕咳一聲:"賢侄,此事非同小可,可有實證?"
    "有商號賬房口供為證。"許延年從袖中取出兩份供詞,"另外,金玉軒掌櫃鄭守財的私賬上清楚記錄著,他每月初五都會向韋府供應特製首飾。"
    韋挺猛地站起身:"荒謬!我韋挺行事光明磊落,豈會..."
    "韋大人稍安勿躁。"許延年平靜道,"下官並未說是您本人。私賬上寫的是"韋府綠衣",據查是韋貴妃身邊的一名宮女。"
    楊師道撚須的手突然停住:"宮女?"
    "正是。"許延年轉向楊師道,"楊大人,聽聞您與韋弘大人私交甚篤?"
    楊師道臉色微變:"不過同朝為官,略有往來罷了。"
    "是嗎?"許延年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從周煥家中搜出的密信,落款是"弘"字。"
    韋挺一把奪過信紙,快速瀏覽後,臉色變得鐵青:"這...這不可能..."
    "信中提到"貴妃娘娘的吩咐"、"劍南道的貨",還有"老地方見"。"許延年聲音冷靜得像在陳述天氣,"韋大人,您堂兄現在何處?"
    韋挺頹然坐回椅子上:"他...他三日前告假回洛陽掃墓去了..."
    "何時歸來?"
    "說是半月後..."
    許延年拱手:"下官這就派人去追。告辭。"
    "等等!"韋挺突然叫住他,"賢侄,此事...可否容我先行稟明聖上?"
    許延年搖頭:"下官剛從宮中出來,聖諭很清楚——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離開韋府,許義忍不住問:"大人,韋挺說的是真話嗎?"
    "半真半假。"許延年翻身上馬,"他確實想撇清關係,但韋弘是否真的回了洛陽..."
    "要派人去追嗎?"
    "當然。"許延年一夾馬腹,"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先去個地方。"
    城南永陽坊有座不起眼的小院,門上掛著"韋宅"的木牌,卻不見半個仆役。許延年下馬叩門,許久才有個駝背老仆來應門。
    "找誰?"
    "大理寺查案。"許延年亮出腰牌,"韋弘大人在嗎?"
    老仆眯著眼看了看腰牌:"老爺回洛陽了。"
    "何時走的?"
    "前日晌午。"
    "可有說何時回來?"
    "說是三五日就回。"
    許延年與許義交換了一個眼神——與韋挺說的"半月"明顯不符。
    "能進去看看嗎?"
    老仆遲疑了一下,還是讓開了路:"老爺不在,沒什麽好看的..."
    院子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許延年徑直走向書房,裏麵陳設簡單,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各類賬冊。他隨手抽出一本,是劍南道藥材的進貨記錄。
    "大人!"許義從內室出來,手裏捧著一個小匣子,"在床底下找到的。"
    匣子裏是幾封書信,最上麵那封赫然寫著:"弘兄親啟,貴妃娘娘吩咐..."
    許延年快速瀏覽信件內容,眼神越來越冷:"果然如此。"
    "大人,現在怎麽辦?"
    "查封宅院,所有文書帶回大理寺。"許延年將信件收入袖中,"然後進宮麵聖。"
    剛走出書房,那老仆突然跪在地上:"大人!小的有話要說!"
    許延年挑眉:"講。"
    "老爺...老爺其實沒回洛陽..."老仆哆嗦著說,"他臨走前交代小的這麽說,實際是去了...去了城外的別院..."
    "哪個別院?"
    "翠微山下的那個...說是要見什麽貴客..."
    許延年眼神一凜:"許義,立刻調集人手,包圍翠微別院!"
    翠微山在長安城南三十裏,山腳下有座精巧的院落,是韋弘五十大壽時韋挺送的賀禮。許延年帶著二十名精銳差役趕到時,已是日暮時分。
    "大人,前後門都有人把守了。"許義低聲匯報,"裏麵好像有客人。"
    許延年點頭,親自上前叩門。門開處,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
    "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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