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井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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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井中骨
    銅鏡裏,那顆鮮活的心髒每有力地跳動一下,整個閣樓的地板便跟著微微震顫,仿佛在與心髒的節奏呼應。沈予安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鏡麵,不敢有絲毫分神。他注意到,心髒的主動脈上纏著一截紅繩,那繩結的係法,赫然是祖母生前最常用的“鎖魂扣”,熟悉的係法卻在這詭異的情境中,讓他心裏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咚!”心髒毫無預兆地劇烈抽搐起來,與此同時,鏡麵“哢嚓”一聲,裂開了如同蛛網般錯綜複雜的紋路。嫁衣女子的身影在這些裂縫之間扭曲、變形,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著。她動作遲緩地緩緩抬起隻剩下白骨的手指,在井沿上艱難地劃出三個血字:“子時,井”。
    最後一個筆劃剛剛完成,整麵銅鏡像是承受不住這股神秘力量,轟然炸裂開來。破碎的鏡片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片,向著四麵八方飛濺出去。沈予安下意識地抬起手遮擋,卻還是感到一塊鋒利的碎片劃過了他的手腕。奇怪的是,沒有疼痛的感覺,隻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迅速蔓延開來。他低頭一看,發現契約刺青上多了一道血痕,而那塊劃傷他的鏡片,正詭異地懸浮在空中,鏡片的表麵,漸漸浮現出某個井口的影像。
    “老城隍廟後……”沈予安仔細辨認著鏡片中斑駁的磚牆,很快認出了這個地方,“那口被封的八角井。”
    不知何時,紙紮童男已經悄悄地爬上了閣樓。它騎在昏迷不醒的林順脖子上,手裏的剪刀尖輕輕戳著林順的太陽穴,發出尖銳的聲音:“他知道路……但他身上有東西……”說著,童男突然伸出手,一把扯開林順的衣領。隻見林順的鎖骨下方,赫然嵌著一枚銅錢,銅錢的邊緣已經長進了肉裏,周圍布滿了紫黑色的血管,就像是無數條扭曲的小蛇,讓人頭皮發麻。
    沈予安眉頭緊皺,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銅錢邊緣。就在觸碰到銅錢的瞬間,他的耳邊突然響起無數細碎的私語聲,仿佛有無數人在黑暗中竊竊私語。銅錢上原本清晰的“光緒通寶”四個字,此刻竟然如同活物一般,開始緩緩蠕動,逐漸變成了“陰債血償”四個觸目驚心的字。當他猛地用力拔出銅錢的那一刻,林順的身體猛地一顫,猛地睜開了眼睛,可他的瞳孔卻是一片渾濁的白色,沒有一絲焦距,看上去十分詭異。
    “蘇小姐……在井裏……”林順的嘴裏發出的聲音,竟然變成了男女混響的詭異音調,仿佛有兩個靈魂在他的身體裏爭奪著控製權,“但井裏……不止她一個……”
    銅錢在沈予安的掌心劇烈震動起來,如同一隻被困住的野獸,拚命掙紮。突然,銅錢化作了一灘腥臭的黑水,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黑水中,緩緩浮出半片殘破的契約,上麵依稀可見“馮三爺”的簽名,以及某個生辰八字。沈予安仔細一看,正是蘇小姐的出生日期,這讓他更加確信,這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這時,閣樓裏突然刮起一陣陰森的陰風,風聲呼嘯,吹得人毛骨悚然。《陰司簿》像是被這股風操控了一般,自動翻到了記載霧隱市古井的那一頁。泛黃的紙頁上,八角井的剖麵圖正在自行繪製。隻見井水呈現出詭異的血紅色,水麵上漂浮著七盞白燈籠,散發著幽冷的光。而在井底,沉著一具穿著嫁衣的白骨,骸骨的右手緊緊握著一顆腐爛的眼球,仿佛在守護著什麽秘密。
    圖示的旁邊,標注著幾行字:“癸亥年冤魂井”“鎮物:七竅鎖魂釘現存其五)”“禁忌:見燈籠莫數,聞哭聲莫應”。這些文字,像是在警告著人們,這口井裏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紙紮童女突然從樓梯上連滾帶爬地滾了上來,它的右臂不知被什麽強大的力量撕掉了,斷口處飄著詭異的黑煙,看上去十分淒慘。它用顫抖的聲音喊道:“來了……他們來了……”
    話音剛落,巷子裏便響起了雜遝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很多人穿著濕透的鞋子在泥濘中行走,聲音沉悶而又詭異。沈予安迅速衝到窗前,向外望去,隻見十幾個“人”正搖搖晃晃地朝著承陰齋走來。他們都穿著民國時期的長衫馬褂,衣服破舊不堪,還滴著水。每張臉都腫脹發白,像是被水泡發了一樣,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讓人不寒而栗。最前麵的那個,手裏提著一盞白燈籠,燈籠紙上用血畫著一個“囍”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撈屍隊……”林順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上次……他們就是這樣把蘇小姐……”
    沈予安來不及細想,一把扯下窗簾,迅速綁成繩索,將《陰司簿》小心翼翼地塞進懷裏。這時,紙紮童男突然跳到窗台上,用剪刀劃破自己的紙肚皮,從裏麵掏出一把生鏽的鑰匙,說道:“老太太……藏在灶台……”
    話還沒說完,樓下就傳來大門被撞開的巨響,震得整個屋子都搖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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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予安拖著林順,迅速衝下樓梯。隻見正堂裏已經漫進了一指深的黑水,水中漂浮著大量的紙錢,仿佛是一片冥河。供桌上的契約文書全部變成了血紅色,最上麵那張,漸漸浮現出馮三爺陰鷙的麵容,他的聲音從文書中傳出:“沈家小子,把東西交出來……”
    黑水中突然伸出數十隻蒼白的手,每隻手腕上都係著紅繩,像是從地獄伸出來的冤魂之手。沈予安見狀,毫不猶豫地抓起供桌上的青銅燭台,用力砸向地麵。燭台接觸水麵的瞬間,爆出刺目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正堂。借著這短暫的光亮,他看到那些“撈屍人”已經站在了門口,為首的那個正從懷裏掏出一根鏽跡斑斑的鐵釘,正是圖示中的鎖魂釘,這讓他意識到,危險已經迫在眉睫。
    “後門!”沈予安大喊一聲,拽著林順衝向廚房。灶台下的暗格果然有一把老式銅鎖,他用童男給的鑰匙打開後,裏麵靜靜躺著一把纏著紅繩的剪刀、半塊銅鏡和一個小瓷瓶。這些物品,似乎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林順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隻見他的小腿被黑水中伸出的手抓住了,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黑色的腐肉一塊塊脫落,露出森森白骨。沈予安見狀,抄起剪刀,用力剪向那些紅繩。繩斷的瞬間,整間屋子響起了淒厲的哀嚎,仿佛有無數冤魂在痛苦地呻吟。
    “走!”沈予安大喊一聲,拉著林順從後窗翻了出去。此時,整個承陰齋已經被白霧籠罩,霧氣濃稠得讓人看不清前路。霧中,隱約可見那些民國打扮的“人”在屋內遊蕩,而供桌上方的空氣,扭曲成一個巨大的人臉,正是馮三爺的模樣,仿佛他的靈魂還在守護著這個邪惡的地方。
    老城隍廟在城西亂葬崗旁,兩人一路狂奔,趕到時已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照在廟前那口被鐵鏈鎖住的八角井上,給整個場景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息。井沿的符咒早已褪色,七根鏽蝕的鐵釘呈北鬥七星狀排列在井口,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少……少爺就是在這兒……”林順指著井沿上一處新鮮的血跡,聲音顫抖地說道,“馮三爺說要在新娘落井的地方取一瓢水……”
    沈予安蹲下身,仔細查看,發現血跡旁的地麵上刻著一個微型陣法,正是《陰司簿》上記載的“借命陣”。陣法中央擺著一顆幹癟的眼球,瞳孔的位置插著一根細針,看上去十分詭異。
    紙紮童女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它殘缺的身體掛在槐樹枝上,用祖母的聲音警告道:“子時前……必須找到……”
    當沈予安挪開第七根鎖魂釘時,井底突然傳來“咕咚”一聲,像是有什麽沉重的東西浮出了水麵。他緊張地掏出半塊銅鏡,照向井口。鏡中映出的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張泡脹的女人的臉,她的右眼窩空空如也,左眼卻直勾勾地盯著鏡外,眼神中充滿了怨恨和絕望。
    “蘇……蘇小姐?”林順顫抖著後退,臉上充滿了恐懼。
    女鬼的嘴唇蠕動著,仿佛在說著什麽。這時,井水突然沸騰起來,熱氣騰騰,仿佛被煮沸了一般。沈予安懷中的《陰司簿》自動飛出,懸在井口上方,嘩啦啦地翻頁。當停在某頁時,井水驟然平靜下來,水麵浮現出一幅畫麵:
    馮三爺的紙紮鋪裏,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子林家少爺)正將一綹頭發交給駝背老人。老人用那頭發纏住一個紙人,紙人的臉上貼著蘇小姐的照片。而在他們身後的暗室裏,赫然擺著七口棺材,每口棺材裏都躺著一個穿嫁衣的女子,其中一具正是轎子裏那個“活新娘”!
    “七煞借命……”沈予安終於明白了契約的真相,震驚地說道,“馮三爺用七個女子的命,給林家少爺續命!”
    井水突然炸開,一具穿著現代婚紗的白骨浮出水麵。骸骨的右手緊握成拳,指縫裏滲出黑血。沈予安見狀,用紅繩纏住手腕,小心翼翼地去撈。就在碰到骸骨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湧入他的腦海——
    蘇小姐被哄騙喝下符水,失去了意識;她被鐵鏈捆著,沉入井底,拚命掙紮卻無法逃脫;馮三爺用鎖魂釘封住她的慘叫,讓她的冤魂永遠被困在井底。而最恐怖的畫麵是,主持這一切的除了林家少爺,還有個穿長衫的背影,那人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和沈予安一模一樣!
    骸骨突然劇烈掙紮起來,拳頭鬆開,裏麵滾出一顆晶瑩的眼球,正是嫁衣女子缺失的右眼!與此同時,井底傳來隆隆巨響,七盞白燈籠從水下浮起,燈籠上依次寫著:沈、林、蘇、馮……這些姓氏,似乎都與這個可怕的陰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快走!”紙紮童女突然從樹上撲下來,大聲喊道,“它們醒了!”
    整個亂葬崗的地麵開始蠕動,仿佛有無數活物在地下湧動。數十隻蒼白的手破土而出,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八角井裏的水變成血紅色,水麵上的燈籠一個接一個亮起幽綠的火光,仿佛鬼火一般。林順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他的胸口裂開一個大洞,裏麵爬出一個濕漉漉的嬰兒鬼魂,正是契約裏提到的“未亡魂”,這一切都讓這個夜晚變得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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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予安將眼球塞進瓷瓶,拽著林順往山下跑。身後的井口噴出丈高的血柱,血雨中,七個穿嫁衣的身影緩緩升起。最前麵的那個掀開蓋頭,露出蘇小姐慘白的臉,她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下一個……就是你……”
    她的聲音未落,沈予安手腕上的契約刺青突然暴起一團黑發,發絲如鋼針般刺入他的血管。劇痛中,《陰司簿》自動翻到新的一頁,上麵浮現出血字:“契約更新:寅時前將新娘右眼置於沈碧梧棺中”“違約懲罰:七煞索命”。這些血字,像是一道死亡通牒,讓沈予安意識到,時間緊迫,他必須盡快完成任務,否則將麵臨可怕的後果。
    紙紮童男在狂奔中撕掉了自己的左腿,扔向追來的鬼新娘們,喊道:“老太太的……買路錢……”
    那條紙腿在空中燃燒起來,形成一道短暫的火牆,暫時阻擋了鬼新娘們的腳步。沈予安趁機拖著林順衝進破廟,身後的山路上,七盞白燈籠正飄飄蕩蕩地追來,燈籠下的鬼新娘們齊聲唱著:“紅棺材,白新娘,負心郎君跪靈堂……”這歌聲,仿佛是一首死亡之歌,讓人膽戰心驚。
    林順突然掙脫沈予安的手,轉身跪向燈籠方向。他的嘴角咧到耳根,發出馮三爺的聲音:“沈家小子,你以為拿到眼睛就贏了?”
    月光下,林順的皮膚開始大片脫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契約文書——他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個披著人皮的契約傀儡!這個驚人的發現,讓沈予安意識到,他麵對的敵人,遠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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