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百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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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育嬰堂像一具被剝皮的屍體,灰白色外牆裸露著磚石紋理,每道縫隙都滲出暗紅色的黏液。沈予安站在鏽蝕的鐵門前,右眼的青銅瞳孔自動調節焦距——透過層層牆壁,他看到中庭那棵枯死的梧桐樹下,密密麻麻堆著上百個陶甕,每個甕口都封著寫有"沈"字的黃符。
"安魂曲..."沈予安從懷中取出西街紙紮鋪帶回的陶土娃娃,娃娃的胸口位置有個音孔,"原來如此。"
他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音孔上,陶土立刻如海綿般吸收血液,娃娃的嘴部緩緩張開,飄出一段詭異的搖籃曲。曲調明明是哄孩子入睡的溫柔旋律,卻讓鐵門上的鎖鏈瘋狂震顫,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內部掙紮。
"嘎吱——"
鐵門自行開啟一道縫隙,腥臭的風撲麵而來,風中裹挾著細碎的哭聲。沈予安低頭看去,門檻內擺著七雙繡花鞋,鞋麵上用金線繡著北鬥七星圖案。最舊的那雙已經腐爛成絲縷,最新那雙卻嶄新得刺眼——分明是祖母常穿的款式!
《凶宅誌異》在懷中發燙,自動翻到記載育嬰堂的章節。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出立體地圖:整個建築呈子宮形狀,中庭梧桐樹是臍帶位置,而樹根延伸向七個方向,每個盡頭都有一間特殊的育嬰室。圖示旁標注著:
"未亡魂需七物安撫"
"葬花取自在子時綻放的血梧桐"
"生父淚需從契約中提煉"
沈予安踏過繡花鞋,鞋底傳來黏膩的觸感。地麵不是石板,而是某種硬化了的有機質,表麵布滿血管狀的凸起。當他走到走廊第一個拐角時,牆上的煤油燈突然自燃,火光竟是青綠色,照亮了兩側密密麻麻的嬰兒手印。
手印有新有舊,最早的那些已經發黑,最新的幾個還在往下滴血。最駭人的是,所有手印的小指都缺了一截——和沈予安一模一樣!
"爹爹..."
細弱的呼喚從走廊深處傳來。沈予安右眼的青銅視覺看到,盡頭的育嬰室裏爬出個穿紅肚兜的孩童,他的皮膚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後頸烙著"沈"字印記。孩童手裏拖著條鏽跡斑斑的鐵鏈,鏈子另一端沒入黑暗。
"來陪我們玩..."孩童突然咧嘴一笑,口腔裏沒有舌頭,隻有一團蠕動的紅繩,"娘親等了好久..."
鐵鏈猛地繃直,黑暗中傳出令人牙酸的拖行聲。沈予安掌心的青銅秤盤印記突然發燙,在地麵投射出秤影。孩童觸及秤影的瞬間發出慘叫,身體如蠟般融化,露出裏麵陶土製成的骨架——這正是第四個鎮物的本體!
沈予安剛要上前,兩側牆壁突然滲出黑色液體,液滴在空中凝成嬰兒形狀,發出刺耳的啼哭。聲浪如有實質,震得他耳膜生疼,鼻腔湧出溫熱的血液。懷中的陶土娃娃突然掙脫,跳到他肩上對著黑嬰們發出同樣的哭聲,兩種聲波在空中相撞,炸出團團綠火。
趁著這個間隙,沈予安衝向盡頭的育嬰室。門楣上懸掛的銅鈴無風自響,鈴舌竟是截小指骨!室內景象讓他胃部痙攣——
二十張嬰兒床排列成北鬥七星狀,每張床上都躺著具幹屍,屍體表麵覆蓋著契約文書。而正中央的祭壇上,擺著個水晶棺,棺內浸泡著個發育不全的胎兒,臍帶連接著屋頂垂下的紅繩。紅繩另一端正握在個穿嫁衣的女人手裏——是沈碧梧的靈體!
"夫君終於來了。"沈碧梧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我們的孩子...需要個名字..."
她輕輕拉動紅繩,水晶棺內的胎兒突然睜開眼,瞳孔是純粹的青銅色。與此同時,整座育嬰堂劇烈震動,中庭傳來梧桐樹斷裂的巨響。沈予安右眼的視野突然分裂——左半側看到的是現實中的恐怖景象,右半側卻浮現出三百年前的畫麵:
初代守契人沈重山跪在河岸邊...
他將剛出生的長子放入青銅匣...
妻子發瘋般搶奪,被契約反噬成白骨...
"看到了嗎?"沈碧梧的靈體飄到沈予安麵前,嫁衣下擺滴著水,"沈家的傳統...長子永遠是祭品..."
水晶棺突然炸裂,防腐液如暴雨般四濺。胎兒懸浮在空中,臍帶自動斷裂,斷麵處伸出無數細小的紅繩,如蛛網般罩向沈予安。千鈞一發之際,懷中的《凶宅誌異》飛出,書頁嘩啦啦翻動,停在某張夾頁上——那是祖母留下的筆記:
"未亡魂非嬰靈,實為契約漏洞"
"沈碧梧死時懷有身孕,胎兒魂魄被契約扣押"
"取得陶土娃娃後速離,勿聽其言"
沈予安猛地後撤,袖中滑出銀剪刀。刃口觸及紅繩的瞬間,整座育嬰堂響起震耳欲聾的鍾聲——來自地底深處的河鍾感應到了破契之力!
沈碧梧的靈體發出淒厲慘叫,嫁衣被無形力量撕碎,露出裏麵由契約文書組成的身體。文書上的文字正飛速消失,仿佛被什麽無形之物舔舐。懸浮的胎兒突然衰老,眨眼間變成幹屍狀態,而後炸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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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不掉的..."沈碧梧的聲音逐漸微弱,"七鎮物集齊之時...就是契約重訂之日..."
陶土娃娃突然跳向祭壇,張開嘴將空中飄散的胎兒骨灰全部吸入。娃娃的身體頓時龜裂,裂縫中透出青光。沈予安趁機抓起它衝向中庭,身後傳來育嬰室坍塌的轟鳴。
梧桐樹已經完全枯死,樹幹上裂開個巨大的口子,裏麵塞著個小小的棺材。樹根周圍散落著新鮮的花瓣——血梧桐的花,子夜綻放,黎明凋零。沈予安扯下左手腕上一塊皮膚那裏早就浮現出契約文字),將滲出的血滴在花瓣上。花瓣立刻燃燒起來,火焰是詭異的青白色。
"生父淚..."沈予安將陶土娃娃貼近燃燒的花瓣,"沈靜山,該還債了。"
火焰突然變成液體,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火中析出,落入娃娃的音孔。陶土瞬間軟化,變成活嬰般的觸感。娃娃睜開眼,這次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它輕輕說了句話就化為青煙消散:
"爹爹...保重..."
樹幹的裂口突然擴大,小棺材滑入沈予安手中。棺蓋自動開啟,裏麵不是預想中的屍骨,而是一盞微型的青銅燈——第四個鎮物!
燈芯自動點燃,火光中浮現出霧隱河底的景象:巨大的河鍾表麵刻著七盞燈的形狀,其中四盞已經亮起。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鍾擺位置綁著個熟悉的身影——是祖母的魂魄!
"掌櫃的!快走!"
紙紮童男殘缺的身體突然從地底鑽出,它隻剩下上半身,腹腔裏塞滿了契約文書。童男用最後的力氣推了沈予安一把,自己卻被地下伸出的無數黑手抓住。
"老太太...在河鍾裏..."童男的聲音被撕碎前傳來,"她騙了所有人...包括契約..."
整座育嬰堂開始崩塌,磚石瓦礫中伸出密密麻麻的嬰兒手臂。沈予安護住青銅燈衝向大門,每一步都踩在蠕動的"地麵"上。當他終於衝出鐵門時,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坍塌聲。
塵埃落定後,廢墟上浮現出七個穿嫁衣的女影,她們手牽手圍成圓圈,中央是那棵燃燒的梧桐樹。火焰組成箭頭,直指霧隱火車站方向——第五個鎮物所在。
沈予安低頭看向手中的青銅燈,燈座底部刻著行小字:
"七燈亮,鍾聲響"
"逆天改命,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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