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月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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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血月重逢
    端午節過去七天,老宅的槐樹突然開花了。沈予安站在樹下,看著那些本該在秋季綻放的白色槐花,每朵花蕊裏都滲出一滴暗紅色的汁液,落在泥土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哥,你看這個。"小滿從井邊抬起頭,右眼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珠光。她手裏捧著一把剛從井底撈上來的濕泥,泥中裹著一塊青銅鏡碎片——正是三百年前封印童子的那麵鏡子的一部分。
    碎片上的銘文還在滲水:"......以七情為引,百日為限......"
    沈予安突然想起老婦人的話。從端午算起,到中元節正好一百天。他接過碎片,水珠順著手腕流到"赦"字血紋上,那暗紅的字跡突然變得鮮豔欲滴。
    "今晚別做飯了。"小滿擦著手走向廚房,"我去鎮上買點熟食。"
    她的影子在廊下拖得很長,頭部輪廓隱約顯出兩個尖角,像某種獸耳。沈予安想喊住她,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哽在喉嚨裏——小滿走過的地方,木質地板留下了一串濕漉漉的小腳印,每個腳印中心都有個針眼大的孔洞。
    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播放著扭曲的童謠:"......七月七,鵲橋斷,血月照破鏡中人......"雜音中夾雜著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
    申時·青巒鎮
    紙紮店門口擺出了七夕裝飾,童男童女紙人手持紅線,笑容僵硬。沈予安注意到,所有紙人的右眼都點著朱砂,左眼則空白無瞳。
    "沈先生來得正好。"老板從櫃台下取出一個紅布包,"你妹妹預訂的東西到了。"
    布包裏是七根長短不一的紅繩,每根都串著枚銅錢。最駭人的是,銅錢孔裏穿著幾根黑白相間的毛發——既不像人的,也不像動物的。
    "她說要"補七夕的儀式"。"老板的琉璃左眼轉動著,"今晚子時,月最圓的時候......"
    沈予安的手指剛觸到紅繩,那些毛發突然蠕動起來,像活物般纏上他的手腕。銅錢相互碰撞,發出空洞的回響,仔細聽竟組成三長兩短的節奏。
    街角的阿婆正在賣巧果,麵團捏成各種形狀。沈予安拿起一個"鵲橋"造型的,麵團在他掌心突然裂開,露出裏麵包裹的東西——半片帶血的指甲,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生生咬下來的。
    "今年的麵發得不好。"阿婆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黑牙,"將就著吃吧。"
    她的影子投在牆上,頭部是明顯的三角形,脖頸處有一圈紅線,像被斬首後又縫合的痕跡。
    酉時·回魂巷
    巷子比上次來時窄了許多,兩側牆壁上的藤蔓開出紫色小花。每朵花的花蕊都是顆微縮的人頭,隨著沈予安的經過而轉動眼珠。
    藥店門楣上的銅鏡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嶄新的玻璃鏡。鏡麵異常幹淨,映出沈予安的身影——胸口插著七根銀針,針尾的紅線延伸向巷子深處。
    店內空無一人,藥櫃上的陶罐全部打開了封口。沈予安湊近查看,每個罐子裏都泡著不同的人體器官:眼球、手指、半截舌頭......最新的一罐裏漂浮著顆琉璃珠,正是小滿之前戴的那種。
    櫃台玻璃下壓著張新紙條:"固魂湯最後一位藥——至親之血。月圓時服下,可保魂魄不散。"字跡娟秀熟悉,但比小滿的筆跡多了幾分淩厲。
    沈予安掀開櫃台後的布簾,裏麵是間昏暗的配藥室。地上用白粉畫著陣法,中央擺著個陶俑——穿著他的衣服,胸口插著七根紅繩,繩子的另一端係在七麵小鏡子上。
    每麵鏡子裏都困著個模糊的身影,其中一麵突然清晰起來:顯示小滿正在鎮外的墳地挖著什麽。她的動作機械有力,完全不像平日虛弱的樣子。
    戌時·亂葬崗
    新月懸空,給墳地籠上一層慘白的光。沈予安遠遠看見小滿跪在一座無碑墳前,正用紅繩將挖出的東西捆紮起來——那是一具孩童的骸骨,頭骨天靈蓋上有七個針孔,排列成北鬥形狀。
    "還差最後一步......"小滿的聲音在夜風中飄忽不定,"童子骨......固魂湯......"
    她解開眼罩,右眼的疤痕已經裂開,露出裏麵新生的琉璃珠。珠子比之前的更加透亮,內部血絲組成一張獰笑的貓臉。
    沈予安剛要上前,腳下突然踩到什麽東西。低頭看去,是半塊破碎的墓碑,上麵刻著"沈氏月娥之墓"。更詭異的是,墓碑背麵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民國年間的婚禮合影,新郎是年輕時的沈槐安,而蓋著紅蓋頭的新娘......
    掀開一角的新娘蓋頭下,露出的是小滿的臉。
    "找到你了。"小滿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冰冷的吐息。
    沈予安猛地轉身,卻看見兩個小滿——一個拿著骸骨站在墳前,一個貼在自己身後。兩人的右眼都是完好的琉璃珠,映出他驚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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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分得清嗎?"兩個小滿同時開口,"哪個是鏡中人......哪個是......"
    夜風驟停,墳地的溫度急劇下降。沈予安手腕上的"赦"字突然灼燒般劇痛,血紋蔓延至掌心,形成一把鑰匙的形狀。
    "七月七,鵲橋斷......"遠處傳來童子的吟唱,"血月照破鏡中人......"
    亥時·老宅對峙
    槐樹下的土坑被重新挖開,裏麵鋪著那具孩童骸骨。小滿——或者說兩個小滿——正在往骸骨上纏紅繩,每纏一圈就念一個名字:
    "沈槐安......沈念安......沈歸安......"
    七個名字念完,紅繩突然自行蠕動,像活物般鑽進骸骨的眼窩、鼻腔和口腔。骸骨發出"咯咯"的聲響,手指骨節節伸長,抓向沈予安的腳踝。
    "就差最後一步了。"兩個小滿同時舉起銀針,"把你的"懼"釘進去......"
    沈予安後退幾步,後背抵上槐樹。樹幹突然裂開一道縫,七根銀針從裏麵射出,精準地刺入他胸前的七個孔洞。劇痛中,他看到自己的記憶被抽取出來——
    五歲那年,槐樹下埋的不是護身符,而是一麵偷來的銅鏡;
    十歲偷刀那晚,他確實看到了黃皮子附身母親,但刀最終刺向的是小滿;
    十八歲跟蹤妹妹,是因為聽到她和童子做交易的對話......
    "想起來了嗎?"其中一個小滿冷笑,"當年是你親手......"
    "把童子放出來的。"另一個小滿接話,"所以現在......"
    "該由你來當容器!"
    骸骨突然暴起,幹枯的手掌刺入沈予安胸口。想象中的劇痛沒有來臨,反而有種冰涼的解脫感——那隻手抓住的是一團蠕動的紅蟲,正是寄生在他體內多年的"屍心"。
    "不!"兩個小滿同時尖叫,"那是......"
    沈予安趁機拔出胸前的七根銀針,狠狠刺入骸骨的眼窩:"你以為我不知道?從鏡中回廊帶回來的......"
    "從來就不是小滿!"
    銀針在骸骨上爆出刺目的金光。兩個"小滿"的身影開始扭曲變形,最終融合成一個穿紅肚兜的童子。它的琉璃右眼已經碎裂,露出後麵黑洞洞的窟窿。
    "聰明......"童子咧嘴一笑,"但太晚了......"
    它指向天空。不知何時,新月已經變成血紅色,月光照在老宅的窗戶上,每扇玻璃都映出無數個沈予安和小滿的身影——有的在廝殺,有的在擁抱,有的正在融為一體......
    "血月照破鏡中人......"童子的身體開始融化,"現在......我們都是......"
    "鏡中鬼了......"
    子時·鏡界重生
    沈予安在刺目的紅光中醒來,發現自己站在一麵巨大的銅鏡前。鏡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被紅繩捆綁的小滿。她的右眼流著血,左眼卻異常明亮。
    "哥......"真實的小滿聲音從鏡中傳來,"童子騙了你......"
    "當年你確實放出了它,但立刻就用自己當容器......"
    "把它封在了鏡子裏......"
    銅鏡表麵浮現出三百年前的場景:年幼的沈予安挖出銅鏡後,發現裏麵困著個哭泣的童子。出於憐憫,他打碎了鏡子,卻發現童子想附身小滿。情急之下,他吞下了最大的一塊鏡片......
    "所以這些年......"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在鏡子裏的是你......"
    "在外麵的是你的倒影......"
    沈予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在血月照射下呈現半透明的質感。胸口七個針孔中流動的不是血,而是水銀般的鏡麵物質。
    "現在......"小滿掙紮著伸出手,"該換我當容器了......"
    銅鏡突然劇烈震動,無數裂痕蔓延開來。沈予安看到鏡中世界的真相:三百年來,每一代"屍心人"都是自願進入鏡中,用自己的魂魄加固封印。而外麵的"沈家人",不過是鏡子創造的倒影......
    "不。"沈予安將七根銀針刺入自己的心髒,"這次......"
    "我們換個方式......"
    銀針在體內組成北鬥陣法,將他的魂魄與童子的詛咒牢牢綁定。銅鏡轟然爆裂,無數碎片飛向血月,在夜空中組成一行巨大的銘文:
    "以魂為鏡,永鎮此煞"
    黎明·新生
    晨光穿透雲層時,沈予安坐在老宅的廊下。槐花恢複了正常的白色,井水清澈見底。廚房飄來紅棗粥的香氣,收音機播放著普通的晨間新聞。
    小滿端著粥走出來,右眼戴著新眼罩,但舉止神態已恢複如常。她的影子在晨光中輪廓清晰,沒有任何異常。
    "昨晚做噩夢了?"她遞過粥碗,"聽你喊了一夜......"
    沈予安接過碗,粥裏的紅棗完好無損。他抬頭看向小滿,陽光透過她的發絲,在牆上投下正常的影子。
    但在兩人影子交疊的瞬間,沈予安分明看到——影子的右手比了個"平安"的手勢。
    而現實中,他們都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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