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殿無主
    業鏡碎裂的刹那，整個陰間陷入死寂。
    忘川河停止了流動，懸掛在河麵上的鬼火凝固定格，連閻羅殿裏飄蕩的鎖鏈都僵在半空。沈予安低頭看著手中鏡片——每一塊碎片裏都映著不同的自己，有的慈悲垂目，有的猙獰狂笑，有的麵無表情地挖出自己的心髒。
    "你瘋了？！"崔判官的臉皮簌簌剝落，露出下麵青灰色的骷髏，"業鏡是陰司法則的化身！"
    沈予安沒有回答。他胸口被自己捅穿的窟窿裏，正湧出金黑交織的霧氣。那些霧氣在空中凝結成三百道模糊人影，赫然是被沈家囚禁的分魂。最詭異的是，這些人影的眉心都嵌著一小塊業鏡碎片，折射出的光芒在陰間穹頂拚湊出一幅星圖。
    閻羅殿主位上的"自己"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他的皮肉像蠟一樣融化，露出裏麵由無數鏡子碎片拚湊的真身——那根本不是閻君，而是一具披著閻羅袍的鏡鬼！
    十具跪拜的骷髏閻羅同時暴起，骨爪撕開官袍。每具骷髏的胸腔裏都蜷縮著個穿紅肚兜的嬰靈，它們被鐵鏈穿透琵琶骨，鐵鏈另一端連接著主位上的鏡鬼。
    "原來如此......"沈予安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十殿閻羅早就被做成了傀儡。"
    星圖突然投射下一道光柱，照在忘川河底。沉澱的血泥被掀開，露出埋藏更深的恐怖——三百口青銅棺材環繞著一口水晶棺，棺中躺著個戴閻羅冠冕的男子，麵容與沈予安有七分相似。男子心口插著柄青銅劍，劍柄刻著"善惡"二字。
    "閻君本體......"白七爺的殘魂喃喃道，"原來一直被鎮在忘川底下......"
    沈如霜的碎鏡片身體突然從地底鑽出，這次組合成了年輕女子的模樣。她狂笑著撲向水晶棺："三百年了！終於等到今天！"
    她的手指剛觸到棺蓋，整個陰間突然地動山搖。十八層地獄的方向傳來萬鬼哭嚎，無數受刑的惡鬼掙脫枷鎖，像蝗蟲般遮天蔽日飛來。最前排的惡鬼渾身長滿眼球，每顆眼球的瞳孔都是麵小鏡子。
    "鏡獄暴動了......"崔判官撕下殘破的官服，露出刻滿符咒的軀體，"沈如霜，你究竟想幹什麽？"
    沈如霜的回應是將手插進自己胸膛，挖出一麵青銅鏡。鏡背赫然刻著沈家族徽，鏡麵卻映出陽間景象——霧隱市的天空裂開一道口子，無數鏡奴正從裂縫中爬出。
    "重塑陰陽。"她的聲音帶著癲狂的喜悅，"讓鏡中世界吞噬現實！"
    沈予安體內的業鏡碎片突然共鳴震顫。他看見每個碎片裏都浮現出同樣的場景：自己站在屍山血海上，腳下踩著十殿閻羅的頭顱，而身後是支由鏡子組成的軍隊。
    "這就是你預見的未來？"沈予安捏住一塊碎片，"可惜你看漏了一點。"
    他猛地將碎片刺入自己眉心。鮮血順著鼻梁滑落，在唇邊凝成一道符咒。三百道分魂同時吟唱起古老的往生咒，音波所過之處，鏡鬼的身體開始崩解。
    閻羅殿主位上的鏡鬼發出淒厲慘叫，它瘋狂揮舞鎖鏈想阻止分魂，卻被星圖光芒灼燒得冒煙。沈如霜見勢不妙，突然撲向水晶棺中的閻君屍體："既然如此，那就同歸於盡！"
    她的鏡片身體在水晶棺上撞得粉碎，其中一塊碎片恰好擊中了閻君心口的青銅劍。劍身"嗡"地顫動，整個陰間隨之劇烈搖晃。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閻君屍體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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