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終局之擇
    青銅劍懸浮在沈予安與沈如霜之間，劍身上的"選擇"二字滲出血珠，每一滴落下都在忘川河麵激起巨大的漩渦。
    沈予安的半鏡化身體正在崩潰。右臂完全變成了晶瑩的鏡麵結構，左眼裏的業鏡碎片不斷映出重疊的未來——無論選擇善還是惡，最終都會導致某個世界的毀滅。最可怕的是胸口那個窟窿，此刻正緩慢地生長出新的器官，不是心髒，而是一麵不斷翻轉的小鏡子，正反兩麵分別刻著"生"與"死"。
    "時間不多了。"沈如霜的紅嫁衣下擺融入河麵，化作血色晶漿，"陰司已經崩塌了七成，再不做決定，所有世界都會湮滅。"
    仿佛印證她的話，十八層地獄方向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無數受刑的惡鬼掙脫枷鎖，像蝗蟲般遮天蔽日湧來。它們的身軀在半空中融化，匯聚成一條汙濁的冥河，與忘川血水混合後，竟凝結出實體——那是一具具穿著陰差服飾的腐屍，每具腐屍的額頭都嵌著麵鏡子。
    崔判官突然撕開自己的官袍，露出刻滿判詞的肋骨。他抓住一根肋骨狠狠折斷，骨茬竟變成支朱砂筆："沈予安！看腳下！"
    沈予安低頭，發現忘川河水不知何時退去，露出河床上一幅巨大的太極圖。陰魚由鏡片拚成，陽魚則是流動的水銀。而他就站在陰陽交界處，左腳浸在水銀裏，右腳踩在鏡麵上。
    "這是......"
    "陰陽晷。"白七爺的殘魂飄到太極圖邊緣，"陰司真正的核心。"
    沈如霜突然尖嘯著撲來，紅嫁衣化作萬千血絲纏向青銅劍。就在她即將觸到劍柄的刹那，河床突然裂開，一具青銅棺材破土而出。棺蓋轟然滑落，裏麵坐著個穿前朝服飾的老者——沈家初代族長！
    老者幹枯的手裏捧著麵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無數個沈予安被製作的過程：嬰兒時期被刺入鏡種、少年時定期喂食鏡漿、成年後投入千鏡之井......最駭人的是鏡緣刻著的小字：【癸卯年七月初七，第三百零七號容器】。
    "原來我連名字都是編號......"沈予安的鏡化右臂突然崩裂，碎片懸浮在空中組成一把鑰匙的形狀。
    初代族長睜開沒有眼球的眼睛，黑洞洞的眼窩裏爬出兩條青銅小蛇。蛇身纏繞著組成一個古老的符咒，正是沈家族徽的變體。
    "選擇是假的。"族長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你從來隻有一條路——成為門。"
    青銅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對準沈予安的眉心刺來。千鈞一發之際，崔判官的朱砂筆與劍鋒相撞，爆出刺目血光。借著這瞬間的空檔，白七爺的殘魂猛地撲向初代族長，燃燒自己引爆了那麵銅鏡。
    "哢嚓——"
    鏡裂聲中，沈予安看到了最後的真相：
    三百年前，閻君們發現六道輪回出現了無法修複的裂縫。為阻止陰陽湮滅，他們剝離自己的善惡二念，善念化作沈如霜鎮守千鏡之井，惡念成為鏡鬼遊蕩陰司。而沈家世代培育的"容器"，其實是修補裂縫的"補丁"！
    "所以無論選擇善還是惡......"沈予安的左眼流下血淚，"我都會被填進那個裂縫？"
    初代族長的身體突然散架，白骨落入太極圖的水銀中。同一時刻，沈如霜的紅嫁衣褪去顏色，露出下麵由鏡子碎片拚湊的真身——她根本不是善念化身，而是裂縫本身！
    "聰明。"她的聲音突然變成鏡鬼的腔調，"但太晚了。"
    忘川河水突然倒卷上天，在空中形成巨大的鏡麵。鏡中映出的不是陰間景象，而是霧隱市的街道——無數鏡奴正在屠殺市民，每殺死一個人，屍體就變成新的鏡子。最中央的鏡麵上，浮現出沈予安童年住過的老宅，宅院地底沉睡著口水晶棺，棺中躺著個穿紅肚兜的嬰孩。
    那才是真正的"初代容器"，而沈予安隻是它的影子！
    青銅劍發出震耳欲聾的劍鳴，突然分裂成兩把——一把純黑，一把鎏金。黑劍自動飛向鏡中的嬰孩，金劍則懸在沈予安麵前。
    "現在。"沈如霜的鏡片身體開始崩解，"做出你的選擇。"
    沈予安伸手握住金劍，卻突然調轉劍鋒刺向自己的胸口。劍尖穿透業鏡碎片的瞬間，整個陰間劇烈震動，所有鏡子同時映出同一個畫麵——
    他抱著那個紅肚兜嬰孩，一起跳進了千鏡之井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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