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永劫之鏡
    沈予安墜入千鏡之井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懷中的紅肚兜嬰孩睜開雙眼——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兩麵微型銅鏡，鏡中映出三百年來所有"容器"被製作時的慘叫。沈予安的鏡化右臂自動分解，變成無數晶瑩絲線纏繞住嬰孩，而胸口窟窿裏新生的那麵鏡子則開始瘋狂旋轉，正反兩麵的"生"與"死"字樣逐漸模糊，最終融成一個古老的符文：
    "劫"
    井壁上的鏡子同時炸裂，碎片如暴雨般射向兩人。每一塊碎片插入身體，沈予安就多出一段記憶——有的是被活剝人皮製成鏡麵的痛楚，有的是被投入忘川時的窒息，更多的是站在陰陽裂隙前，看著無數個自己在不同世界做出不同選擇。
    最中央的鏡片刺入眉心時，他看到了終極真相：
    根本沒有善惡之分。
    陰司的裂縫源於法則本身的腐朽，閻君們剝離的不過是自己對錯誤的恐懼。沈如霜是恐懼的化身，鏡鬼是逃避的具現，而三百個"容器"，全是修補錯誤的新法則試驗品。
    嬰孩突然裂開兩半，露出體內蜷縮的另一個沈予安——更年輕，更完整，眼神卻蒼老得可怕。這個"沈予安"伸手按在他心口的鏡子上，輕聲說："你終於來了，第三百零七號。"
    "你是......"
    "第一個成功的容器。年輕沈予安"的皮膚下流動著水銀般的光澤，"也是即將被替換的舊法則。"
    井水突然變得透明，映出陰司正在崩塌的景象：閻羅殿的柱子一根根斷裂，忘川河水蒸發成血霧，無數亡魂在尖叫中湮滅。而霧隱市上空裂開了巨大的鏡麵裂隙，鏡奴如蝗蟲般傾瀉而下，活人被碰到就會瞬間鏡化。
    "選擇吧。年輕沈予安"的身體開始融化，"成為新法則修補裂縫，或者......"
    他的後半句話被井底突然湧出的鏡漿淹沒。沈予安低頭看去，發現井底根本不是實體，而是由無數麵鏡子組成的無盡深淵。每麵鏡子都映著同一個場景——他自己站在裂隙前猶豫不決。
    懷裏的嬰孩殘骸突然發出刺耳尖笑，碎鏡片身體重組為沈如霜的模樣。她的手指插入沈予安胸口的鏡子，聲音帶著癲狂的喜悅："你以為有得選？從你出生起就注定要成為"門"！"
    劇痛中，沈予安看到自己的記憶被快速翻動：五歲時祖母用金針刺入他天靈蓋、十五歲在夢遊中簽下血契、成為守鏡人那夜鏡鬼的詭異微笑......所有線索串聯成殘酷的真相——
    他本就是被製作出來的"鑰匙"，用來開啟真正的千鏡之門。
    "錯了。"沈予安突然抓住沈如霜的手腕，"鑰匙可以開鎖，也可以......"
    他猛地將胸口鏡子徹底撕碎，同時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井壁上。血珠接觸鏡麵的瞬間，所有映照出的"沈予安"同時做出同一個動作——
    自毀。
    井水沸騰了。沈如霜的鏡片身體在高溫中扭曲變形，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那個"年輕沈予安"卻露出解脫般的微笑，身體化作流光融入四周。
    "終於......等到你了......"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千鏡之井開始崩塌。沈予安感到身體被無形之力撕扯，意識卻異常清明。在徹底分解的前一刻，他看到陰司的裂縫開始愈合，鏡奴們定格成普通鏡子，而霧隱市的天空——
    出現了一輪前所未有的血月。
    月麵上清晰映出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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