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母子凶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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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碎片割破沈予安掌心時,井水從傷口倒灌進血管。他看見自己的血液變成渾濁的暗綠色,每滴血珠裏都蜷縮著個嬰兒形狀的影子。柳雪投井的記憶如毒藤般順著神經蔓延——冰冷井水淹沒口鼻的窒息感、翡翠鐲子撞擊井壁的脆響、以及最恐怖的...懷中嬰兒被井水灌入肺葉時那微弱的抽搐。
茶樓廢墟上的契約文書突然無風自動,紙張相互摩擦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響。沈予安胸口紋身的契約樹劇烈抽搐,樹根刺入心髒的位置滲出七滴黑血,在地麵形成微型井圈。井圈中央浮出枚銅錢,錢孔裏伸出隻泡得發白的小手,指尖捏著片帶血的胎盤。
"母親...契約..."小手的主人在井底說話,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您違約了..."銅錢突然立起旋轉,邊緣鋒利如刀割開沈予安右手的銅錢烙印。烙印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型契約,每張契約上都按著柳雪的指印。
廢墟西北角突然塌陷,露出個通往地下的石階。台階表麵刻滿"凶"字,每個字的鉤劃裏都嵌著顆乳牙。沈予安剛踏第一步,那些乳牙就自動脫落,在空氣中組成七顆星辰的形狀——正是北鬥七星,每顆星都由七顆牙齒拚成,正滴溜溜地旋轉著指向他左胸的契約樹紋身。
地下室的空氣粘稠如粥,帶著福爾馬林與陳舊血液的混合氣味。四十九盞屍油燈排列成詭異陣法,中央是口青銅水缸,缸麵浮動著水銀光澤。當沈予安靠近時,水銀突然分開,露出缸底沉睡的女屍——穿著紅嫁衣的柳雪,她的雙手交疊在腹部,掌心裏捧著個青紫色的胎兒。
胎兒突然睜開眼,瞳孔是兩枚微型銅錢。它咧嘴一笑,口腔裏沒有舌頭,隻有把縮小的桃木劍。"哥哥..."胎兒用契約條文組成的聲帶發聲,"...來簽繼承書..."它從臍帶裏抽出一卷竹簡,展開後是沈予安從未見過的契約——用胎盤為紙,臍帶為繩,羊水為墨。
竹簡上的文字開始蠕動,重組為駭人條款:"立契約人沈予安,今自願繼承陰月當鋪全部債務,並代母柳雪償還違約利息——利息計算方式:每日剜肉一斤,直至骨骼成灰。"條框下方已經按著個帶痣的血指印,與沈予安右手中指完全吻合。
胸口紋身突然暴長,契約樹的枝條刺穿皮膚,在空中組成囚籠形狀。沈予安發現自己的左手正在融化,血肉轉化為青銅汁液滴落在地,每滴都映出柳雪生前的某個片段:她被迫嫁給四凶門長老的夜晚、被按在契約樹上取卵的慘叫、以及最後抱著嬰兒跳井時解脫般的微笑...
胎兒從水缸爬出,青紫皮膚上浮現出與沈予安相同的契約樹紋身。它每爬一步,就有盞屍油燈熄滅,黑暗如實質般壓迫過來。"母親違約...所以我來收債..."胎兒的臍帶突然伸長,纏住沈予安的脖頸,"...要麽你替她死...要麽..."
臍帶勒緊的瞬間,沈予安左眼的"胎光魂"突然投射出姐姐的影像。沈青玥雙手捧著一盞青銅燈,燈芯是截仍在跳動的心血管。"記住..."她的聲音像是隔著水層傳來,"...契約最怕的不是火...是光..."影像突然扭曲,變成柳雪投井前最後的動作——她將翡翠鐲子塞入嬰兒繈褓,鐲子內壁刻著"照膽"二字。
沈予安突然扯斷臍帶,青銅化的左手插入自己胸膛。指尖觸到契約樹紋身的根係時,他猛地拽出整棵微型樹——樹幹上纏繞著七條神經,每條都連接著他的重要器官。樹根離體的劇痛讓視野瞬間血紅,但他還是看清了根係末端掛著的東西:半片翡翠鐲子殘片,正發出幽綠的光芒。
"照膽..."沈予安將殘片按向胎兒額頭的契約樹紋身。兩者相觸的刹那,整個地下室的屍油燈全部爆燃,火光中浮現出契約的終極真相——當年柳雪與四凶門簽的根本不是借貸契約,而是份"育樹協議":她以自身為容器孕育契約樹宿主,代價是整個柳家永世不得超生。
胎兒發出刺耳尖嘯,青紫皮膚寸寸龜裂,露出裏麵由契約條紋組成的骨架。它瘋狂抓撓沈予安的手腕,指甲帶出的不是血而是發光的契約文字。"你殺不死我...我就是你..."胎兒的聲帶開始解體,聲音變得支離破碎,"...我們共享..."
翡翠殘片的光芒突然增強,照亮水缸底部隱藏的小字:"若血脈相連者相殘,則契約樹自焚"。沈予安毫不猶豫地將殘片刺入胎兒心髒位置,契約條文組成的骨架頓時如遭雷擊,每條文字都開始燃燒。火焰不是常見的橙紅色,而是一種介於青銅與血液之間的詭異色澤。
胎兒在火中融化,變成灘蠕動的契約墨水。沈予安胸口的樹根傷口突然產生強大吸力,將那些墨水全部吸入體內。每吸收一滴,就有段被封印的記憶解鎖:柳雪偷偷修改契約的夜晚、她將真正的"照膽"翡翠藏入嬰兒繈褓、以及最終選擇投井不是為了自殺,而是為了將契約樹宿主沉入至陰之地延緩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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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開始坍塌。沈予安爬回地麵時,發現整座陰溪鎮都在發生異變——房屋牆壁滲出黑色液體,街道石板浮現出血色契約條文,所有古井同時沸騰。他右手的銅錢烙印自動脫落,在空中分解成七枚銅錢,分別飛向鎮上的七口古井,像塞子般堵住井口。
掌心的秤烙印突然灼熱發亮。沈予安感到有無數聲音在腦中爭吵——是曆代掌櫃的殘魂,他們爭論著利息計算方式、債務追討手段以及最有效的抵押品處理方法。當這些聲音達到頂點時,左眼的"胎光魂"突然釋放出純淨白光,將所有雜音一掃而空。
白光中浮現出陰月當鋪的真正形態:不是實體建築,而是寄生在契約體係中的概念存在。曆代掌櫃以為自己在經營當鋪,實則是被當鋪消化吸收的養料。唯一逃脫的方法寫在最初那份契約的夾層裏——用血脈反噬摧毀契約樹根係。
沈予安撕開胸口的紋身皮膚,露出下麵發光的契約樹根係。他抓住一根主要根須猛地扯出,根須末端連著顆仍在跳動的青銅心髒——這是契約樹的核心,也是柳雪當年被迫植入胎兒的"抵押品"。心髒表麵刻著四凶門的聯署印章,現在正隨著他的動作逐漸融化。
"母親..."沈予安將翡翠殘片按在青銅心髒上,"...契約解除了..."殘片突然融化,綠色液體滲入心髒裂縫,裏麵傳出胎兒最後的啼哭。心髒爆裂的瞬間,整個陰溪鎮的地麵浮現出巨大的樹根網絡,每條根須都開始自燃。
燃燒的契約樹根在天空組成詭異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算籌陣法。沈予安感到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抽離——是那些被強行植入的契約條款,每條文字的剝離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當最後一條根須化為灰燼時,他吐出口黑血,血中遊動著無數微型契約,接觸空氣後立刻自燃。
灰燼落定後,沈予安發現自己站在槐花巷14號的天井裏。古井平靜如鏡,再沒有陰冷氣息滲出。西屋的契約牆變成普通磚石,堂屋的賬簿化作塵土。隻有腳邊的紅繡鞋提醒著一切並非幻覺——鞋麵上的並蒂蓮已經枯萎,花瓣裏藏著半頁燒焦的契約,依稀可見"自願解除"四個字。
當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照進天井時,沈予安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轉身看見蘇晚晴站在晨光中,她鎖骨下的手印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小小的秤形印記。她手中捧著個青銅匣子,匣蓋自動打開,裏麵整齊擺放著四凶鎮物——鐲、鏡、梳、鞋,每件都失去了邪異光澤,變成普通古物。
"掌櫃..."蘇晚晴的聲音有些顫抖,"...最後一件抵押品..."她指向匣子內側刻著的小字:"立約人需保留一件信物,以證因果不滅"。
沈予安取出翡翠鐲子,對著陽光細看。鐲體內流動的黑色液體已經澄清,現出內壁隱藏的刻字:"母子連心,契約斷根"。他將鐲子戴在右手腕上,突然感到一陣溫暖——是柳雪留在世間最後的溫度。
巷口傳來孩童嬉鬧聲,但沈予安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胸口殘留的樹根傷疤突然發癢,低頭看見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是半條沒燒幹淨的契約條文,正緩慢地自我修改著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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