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翡翠樹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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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的圓月被血色浸染,宛如一顆腫脹腐爛的心髒懸於天際,月光所及之處皆蒙上詭異的青灰色。沈予安懷中的泥娃娃突然變得沉重如鉛,仿佛內裏填滿了砂礫。他低頭凝視,冷汗瞬間浸透後背——那對翡翠眼珠裏竟映出七個紅衣童子的身影,他們機械地揮動著細弱手臂,用發絲編織一棵微型樹苗,每一個動作都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與此同時,院裏的古井發出嗚咽般的低鳴,井台貔貅石雕的雙眼湧出渾濁液體,左眼流淌著腥臭的黑血,右眼則滲出泛著冷光的翡翠樹汁,兩種液體在月光下交織成扭曲的符文,似在書寫某種古老而邪惡的咒語。
    “沈掌櫃,中秋祭樹,莫誤了吉時。” 帶著陳年賬簿黴味的聲音從庫房方向幽幽飄來,沈予安的後頸立刻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推開庫房門的刹那,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一口漆黑如墨的棺材不知何時豎立在牆角。棺蓋上血管狀的紋路隨著月光明滅,宛如活物的脈搏在跳動。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底——翡翠色的液體正緩緩凝聚成嬰孩的形狀,那小小的輪廓即將成型時,便被棺底暗格無情吸入,隻留下縷縷白霧,仿佛是夭折靈魂的歎息。
    泥娃娃突然劇烈掙紮,從沈予安懷中跌落,“咚”地摔在青磚上。本該瓷質的身軀竟滲出泛著金屬光澤的翡翠色血液,血珠如活物般在地麵翻滾,朝著黑棺的方向匯聚,最終在棺前聚成一個歪扭的“祭”字。字跡末端突然長出根須,瞬間紮入地磚縫隙,綻開一朵妖豔的翡翠花。花蕊中,一個拇指大的紅衣童子正用骨針縫製人皮契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第一祭,須得活人眼。”
    紅童話音未落,便拋灑出一把翡翠鱗粉。粉霧中浮現出全鎮百姓的影像,每個人的左眼都變成銅錢狀。粉霧驟然凝成利箭,射向巷口打更的老人。箭尖觸及眼球的瞬間,更夫的左眼自動脫落,在空中化作一顆晶瑩的翡翠珠子,滾入黑棺之中。沈予安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浮現出當鋪印章,正對著自己的眼眶。千鈞一發之際,泥娃娃撲上來咬住他的手指,嘴巴竟裂至耳根,露出滿口滲血的契約條文:“祭品非眼,乃眼中所見之孽!”
    黑棺縫隙中伸出一隻纏滿紅線的小手,搶走翡翠眼珠。棺內隨即傳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每響一下,更夫的身影就透明一分。最後,他的銅鑼“咣當”墜地,鑼麵上浮現出驚人的畫麵——楊家大宅的密室裏,七盞用嬰靈脂肪製成的長明燈正熊熊燃燒,燈焰搖曳間,隱約可見嬰孩扭曲的麵容。
    “第二祭,須得至親發。” 紅童們突然結成一張詭異的發繩網,網上每個結都裹著一顆乳牙。泥娃娃尖叫著撲向沈予安的鬢角,扯下的發絲在空中化作幻影:姐姐沈青玥跪在契約樹前,剪刀落下,發辮墜入樹根,而樹根下,女嬰的啼哭混著泥土被層層掩埋。黑棺劇烈震顫,翡翠色霧氣中,沈青玥的虛影出現,她的發絲竟全部變成契約條紋。當虛影觸及發絲的刹那,整口棺材長出枝椏,紅線自動編織成樹冠形狀,每根枝頭都掛著個銅錢,錢眼裏滴落黑血,宛如血淚。
    “第三祭,須得未了願。” 最大的紅童突然撕開自己的肚皮,裏麵湧出一團翡翠色火焰。火焰中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場景:紅轎新娘抱著初生女兒站在井邊,她的願望不是複仇,而是希望女兒能嚐一口人間的月餅。這團“未了願”飄向黑棺,被突然伸出的七條猩紅舌頭爭相舔舐。棺材在此刻徹底“活”了過來——紅線暴長,翡翠液體沸騰,棺板上的血管紋路組成密密麻麻的利息算法。當最後一筆完成,棺蓋轟然洞開,一棵三尺高的翡翠樹苗緩緩升起:樹幹由七具嬰屍纏繞而成,樹葉全是人皮契約,而樹根則深深紮在一個巨大的青銅算盤上,算珠泛著詭異的幽光。
    泥娃娃突然躍進棺中,抱住翡翠樹苗的瞬間,樹身裂開七道縫隙,流出青銅汁液。汁液凝聚成一張新的契約:“立樹祭人沈予安,今以三祭換得陰契暫緩,然每逢月圓需添新祭。” 簽名處按著七個血指印,最小的那個還在微微抽搐。子時的更鼓突兀地敲響十三下,翡翠樹苗一分為二,上半截沒入沈予安胸口,下半截沉入黑棺。棺底傳來嬰兒滿足的吮吸聲,棺材逐漸透明,露出蜷縮其中的翡翠女嬰——她正貪婪地吮吸著樹根,每吸一口,就有一顆算珠從青銅算盤上脫落,發出清脆而詭異的聲響。
    黎明前的黑暗中,全鎮百姓同時驚醒,不約而同地走向院中,對著血色圓月伸出手掌。每個人掌心都躺著一粒翡翠珠子,裏麵封印著某個被遺忘的“未了願”。而在井底深處,初代宿主的歎息悠悠傳來:“樹祭已成,月祭永續...” 沈予安低頭看向掌心,不知何時已長出一片翡翠樹葉,葉脈間的紋路,正是那永無止境的利息算法。泥娃娃安靜地躺在腳邊,心口的翡翠珠子裏,七個紅童圍著小樹起舞,每轉一圈,就有一片人皮契約飄落,化作灰燼,仿佛在訴說著這場祭典永不終結的輪回,以及被永遠禁錮的冤魂與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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