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烙骨為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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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種前夜的子時,沈予安被左胸的灼痛驚醒。那個蓮花烙印正在向四周蔓延,銀白色的紋路像根係般爬滿胸膛,每道紋隙裏都滲出翡翠色的黏液。他撕開衣衫,借著月光看到更駭人的變化——烙印中心長出了米粒大小的水晶棺,棺中躺著個穿紅嫁衣的微型傀儡,麵容竟與趙昭有七分相似。
"沈哥哥..."
趙昭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卻帶著詭異的金屬質感。沈予安推開窗,院中的景象讓他銀白左眼的根須瞬間暴長——少女站在月光下,心口的共生植物已經結果,那果實半銀半翠,表麵浮現著《醫家契典》的殘頁內容。而她的影子...不,她已經沒有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個翡翠色的透明"外殼",正隨著呼吸節奏一張一縮。
"你看..."趙昭——或者說占據她大半意識的蘇晚晴記憶體——舉起手中的銅鏡。鏡麵映照出沈予安胸口的烙印,那水晶棺裏的傀儡突然睜眼,瞳孔是純粹的翡翠色,"母契...在適應..."
銅鏡突然炸裂。碎片劃破沈予安的臉頰,血珠滴在窗台上竟長出契約幼苗。更恐怖的是那些碎鏡片——每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恐怖未來:有的顯示全鎮人化為翡翠雕像;有的展現紅衣小女孩用銅鏡給新生兒烙印;最駭人的那片裏,沈予安自己正將銀針插入趙昭心口的果實!
"今晚...是轉化關鍵..."趙昭的翡翠外殼突然剝離,像蛻下的蛇皮般立在一旁。外殼內側密布利息算法,而真正的少女虛弱地跪倒在地,手中捧著那枚將熟未熟的果實,"蘇姐姐說...要麽今夜徹底淨化...要麽..."
話未說完,整個陰溪鎮突然被翡翠色的霧籠罩。霧氣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鎮民們像夢遊般走向祠堂,每個人胸口都綻放著蓮花烙印,花蕊中的水晶棺全部打開,露出裏麵的紅嫁衣傀儡。最恐怖的是楊掌櫃,他的天靈蓋完全打開,裏麵生長的不是契約苗,而是一株微型並蒂蓮,正瘋狂地吸收著霧氣中的契約文字!
沈予安躍窗而出。銀白左眼的根須刺入霧氣,看到的景象讓他渾身發冷:紅衣小女孩們正在每家每戶的灶台刻符,那些符紋會讓炊煙變成契約載體;母器髒器伸出新的血管紮入井水;而亂葬崗的《醫家契典》無風自動,正在將蘇晚晴的醫案逆轉為典當條款!
"趙昭!果實給我!"沈予安撲向少女。就在他即將觸碰到果實的刹那,自己的翡翠影子突然實體化,枯爪般扣住他的手腕。影子發出柳七郎的聲音:"違約者...當受..."
趙昭心口的果實突然爆裂。汁液噴濺在翡翠影子上,立刻蝕刻出密密麻麻的醫理圖譜。影子慘叫鬆手,而飛濺的汁液中浮現出蘇晚晴完整的虛影——法醫手持銀針,針尖上挑著半片發光的記憶:
"沈予安,記住,真正的契約不在紙上...在骨血裏..."
這段記憶融入沈予安胸口的烙印。水晶棺應聲而碎,紅嫁衣傀儡化作青煙,而蓮花紋路突然立體化,變成真正的植物根係紮入心髒!劇痛中,沈予安看到了母契最原始的模樣——那根本不是髒器,而是一截指骨,初代宿主女兒的指骨!柳家將它泡在藥液裏四百年,讓救人的醫術異化成吃人的契約。
"原來...這才是..."沈予安咳出銀綠色的血。血液落地就變成發光的根須,自動連接向每個鎮民胸口的蓮花烙印,"淨化的...方法..."
趙昭已經完全虛脫。她的翡翠外殼正在反噬本體,而心口的植物枯萎大半。沈予安扯斷一根自己的銀白根須,插入少女心口——根須接觸到果實的殘骸時,整個陰溪鎮的地麵突然浮現出龐大的經絡圖!
所有鎮民同時跪地。他們胸口的蓮花烙印射出銀光,在空中交織成立體的《醫家契典》。書頁翻動間,翡翠霧氣被快速淨化,而那些紅嫁衣傀儡紛紛融化,變成滋補的藥劑滴回宿主口中。
紅衣小女孩們發出刺耳尖嘯。她們的身體像蠟般融化,露出裏麵銀白色的指骨碎片。這些碎片自動飛向亂葬崗,嵌入《醫家契典》的封底——那裏原來缺失的正是這些關鍵部分!
母契髒器——不,現在應該叫它醫契核心——突然劇烈搏動。所有翡翠根係都變成銀白色,像輸液管般將淨化後的能量送回宿主體內。楊掌櫃天靈蓋裏的並蒂蓮終於平衡,銀白半朵與翡翠半朵和諧共存;李寡婦眼底的算法紋路重組為養生口訣;就連王掌櫃脫落的皮膚也重新生長,新皮上浮現的不再是契約,而是蘇晚晴寫的調理方案。
沈予安胸口的蓮花完全綻放。花園中坐著個三寸高的紅衣小女孩——這次她沒有拿銀針或銅鏡,而是捧著一盞油燈。燈光照處,所有翡翠影子都安靜地回歸本體腳下,變成溫和的"第二意識",專門克製人性中的貪癡嗔妄。
"結束了嗎?"趙昭虛弱地問。她心口的植物已經穩定,結出新的果實——這次是純粹的銀白色,表麵刻著蘇晚晴的簽名。
沈予安看向亂葬崗方向。在銀白左眼的視野裏,並蒂蓮的翡翠半朵正在凋零,但落下的花瓣都變成醫案飄向鄰鎮;而初代宿主女兒的善魂終於完整,她朝沈予安行了個醫家古禮,緩緩沉入《醫家契典》中。
"不。"沈予安輕撫胸口的蓮花燈,"隻是換了個...存在方式..."
晨光穿透霧氣時,鎮民們茫然四顧,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麽。隻有極少數人發現,自己的影子偶爾會不受控製地做出阻止的動作——當王掌櫃想多拿鄰居一個雞蛋時,他的翡翠影子突然按住他的手;李寡婦剛要傳播閑話,嘴就被自己的影子捂住。
而在沈予安的小院裏,趙昭正對著銅鏡梳理長發。鏡中的她有三重影子:墨黑的代表本我,翡翠的是契約平衡者,還有一道極淡的銀白影子——那是蘇晚晴留給她的醫者之心。
紅衣小女孩的身影在水缸倒影裏一閃而過。這次她手中捧的不再是恐怖契約,而是一株幼苗——銀白的莖,翡翠的根,正在晨光裏舒展第一片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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