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蹄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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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安拆開左眼紗布時,三滴銀綠色的黏液順著臉頰滑落。第一滴墜在窗台上,長出的不是契約苗,而是株開著水晶棺花的詭異植物——棺蓋隨著晨風開合,裏麵躺著個拇指大小的沈予安傀儡;第二滴滲入地板縫隙,樓下立刻傳來掌櫃的慘叫,他的影子突然脫離本體,變成紙騎兵的模樣在牆上策馬狂奔;第三滴被沈予安自己接住,在掌心凝成微型《贖罪醫典》,書頁間夾著根帶血的銀針。
"蘇晚晴..."他捏碎銀針,針尖的刺痛讓左眼短暫恢複視覺——那顆眼球表麵覆蓋著水晶薄膜,透過薄膜看到的客棧滿是瘡痍:每麵牆裏都嵌著痛苦掙紮的魂魄,賬本上的墨跡全是幹涸的血,就連窗外的陽光都是由無數微小的利息算法組成。
官道上的銀白小花已經長到膝蓋高。沈予安彎腰觸碰最近的那株,花瓣突然卷曲成喇叭狀,傳出趙昭斷斷續續的呼喊:"祠堂...地窖...銅鏡..."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花蕊中的微型醫典突然自燃,火焰裏浮現出更恐怖的畫麵:趙昭被十二麵銅鏡圍在中間,每麵鏡子裏都走出個翡翠色的"她",正在強行融合本體!
"駕!"
遠處突然傳來紙馬嘶鳴。五個昨夜幸存的紙騎兵正在收割銀白小花,它們用算盤形狀的鐮刀砍下花冠,塞進馬腹的空腔。隨著花朵入腹,紙騎兵們的形體逐漸充實,畫出來的鎧甲開始泛著金屬光澤。最年長的那個突然轉頭——它臉上的五官不再是顏料,而是真正的人皮!
沈予安退回客棧,撞翻的茶壺流出昨夜的殘茶。水麵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陰月當鋪的內景:紅嫁衣女人——現在能看出七分像沈青玥——正在將《贖罪醫典》的書頁一頁頁撕下,喂給水晶棺裏的魂魄。每吃一頁,那些魂魄就扭曲成更畸形的模樣,最後變成全新的紙紮陰兵。
"沈先生!"客棧掌櫃突然破門而入。老人的右眼變成了算盤珠,左眼卻綻放著銀白小花,"您看...我的新眼睛..."他癡迷地撫摸著眼眶裏的植物,"能看見...死氣..."
話音未落,掌櫃的胸口突然裂開。那株銀白小花從他的心髒位置破體而出,花蕊中嵌著顆跳動的水晶——裏麵封印著他畢生最痛苦的記憶!其他住客聞聲而來,每個人身上都長著類似的植物:店小二喉嚨裏鑽出藤蔓,頂端開著典當契約狀的花;廚娘掌心裂開,露出裏麵翡翠色的花苞;最恐怖的是馬夫——他的整個頭顱已經變成花托,五官分布在花瓣上!
"陰兵...播的種..."掌櫃跪倒在地,心髒位置的花突然爆裂,濺出的汁液在空中組成利息算法,"您寫的...贖罪醫典...成了...新契約..."
沈予安左眼的水晶薄膜突然龜裂。碎片刺入瞳孔帶來的劇痛中,他看到終極真相:自己用心頭血寫就的《贖罪醫典》,正被陰月當鋪逆向利用——每一條救贖方案都被扭曲成更殘酷的契約!紅嫁衣女人撕書頁喂魂靈的舉動,正是在批量生產針對"贖罪者"的新型陰兵。
"去祠堂..."沈予安扯下簾布裹住左眼。踏出客棧的刹那,整條官道的銀白小花同時轉向,花冠裏的微型醫典自動翻頁,露出用血新增的條款:"立約人沈予安,今以殘目為質,換陰兵退散三日。"
紙騎兵們停止收割。它們策馬圍住沈予安,胸膛的紙頁上浮現出趙昭最新的慘狀:少女的皮膚已經半透明化,十二個翡翠趙昭正在將她撕扯成碎片,每扯下一塊就塞進銅鏡裏。而紅衣小女孩——現在能看出是初代宿主女兒的善魂——被鐵鏈鎖在陣眼處,手中的幼苗正在凋零。
"帶路。"沈予安咬牙扯開左眼布條。水晶薄膜完全破碎,露出的不是眼球,而是一朵盛開的銀白蓮花——蘇晚晴的終極後手!蓮心射出的光芒照在紙騎兵身上,它們立刻從內部燃燒起來,但不是毀滅的火焰,而是淨化的銀火。
陰兵們發出紙張撕裂般的慘叫。為首的騎兵突然自爆,飛濺的碎片在空中重組成人皮地圖——正是去祠堂地窖的密道!沈予安踏著仍在燃燒的紙灰前行,每一步都讓官道上的銀白小花劇烈搖擺,它們根係纏繞的"債務"被連根拔起。
離祠堂還有百步時,地麵突然滲出朱砂般的液體。那些血珠自動組成警告文字:"贖罪者,止步"。沈予安非但沒停,反而加速衝刺,左眼的蓮花光芒大盛。就在他即將觸到祠堂門環時,整片土地突然塌陷——下麵不是地窖,而是陰月當鋪的契約深淵!
無數水晶棺在虛空中沉浮,每口棺裏都關著個"沈予安"。他們有的正在簽下第一份契約,有的在剜出左眼,最底層的那個則抱著沈青玥腐爛的屍體喃喃自語。紅嫁衣女人懸浮在深淵中央,她的嫁衣下擺延伸出十二根契約線,連接著趙昭的四肢百骸。
"阿弟..."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像真正的沈青玥,"看看...你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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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四壁浮現出走馬燈般的記憶:五歲的沈予安為救染瘟疫的姐姐,不僅獻出她的指骨,還哄騙全鎮孩子喝下契約藥水;焚契之夜所謂的"救贖",實則是將債務轉嫁給更弱小的存在;就連《贖罪醫典》的撰寫,也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英雄"的妄念!
沈予安左眼的蓮花突然凋零。花瓣墜入深淵,每片都變成放大罪行的鏡子。就在他即將被罪惡感壓垮時,胸口突然傳來刺痛——那朵早已變成傷疤的蓮花烙印,此刻竟重新綻放,花蕊中站著蘇晚晴的虛影。
"醫者..."法醫的聲音像銀針般刺入混沌,"最難治的...是自我感動..."
這句話像霹靂般炸響。沈予安突然看清紅嫁衣女人的真麵目——那根本不是沈青玥,而是他自己罪疚感的具象化!所謂的陰月當鋪、紙騎兵、債務深淵,全是由自責幻化的心魔牢籠。
"破!"
沈予安將左眼的蓮花連根拔起。劇痛中,銀白根須刺入深淵四壁,將那些記憶全部攪碎。紅嫁衣女人發出不甘的尖嘯,嫁衣下的契約線一根根斷裂。深淵開始崩塌,水晶棺裏的"沈予安們"紛紛掙脫,化作流光融入本體。
當最後一絲黑暗散去時,沈予安站在祠堂地窖裏。十二麵銅鏡已經碎裂,趙昭奄奄一息地躺在陣眼位置,心口的植物完全枯萎。而紅衣小女孩——現在能看出是初代宿主女兒的完整善魂——正用最後的力氣將幼苗按在趙昭眉心。
"契約...從來都是..."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弱,"人心的...倒影..."
地窖突然劇烈震動。牆皮剝落後露出密密麻麻的契約文字,但這次它們不再猙獰,而是平靜地記錄著真實:沈予安的貪婪與奉獻,懦弱與勇敢,欺騙與坦誠...所有矛盾構成完整的他,既非聖人,也非惡魔。
趙昭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變成銀白與翡翠交織的蓮花狀,皮膚下的血管網絡清晰可見——那是蘇晚晴的醫理知識、林昭的古老記憶與趙昭本我的完美融合。當她開口時,聲音是三者的和諧共鳴:
"陰兵...是來討債...也是來...救贖..."
祠堂外傳來紙馬嘶鳴。幸存的三個紙騎兵正在陽光下燃燒,它們的灰燼組成新的文字:"立約人陰月當鋪,今承認沈予安已清償本心之債。"
沈予安抱起虛弱的趙昭走向晨光。在他們身後,紅衣小女孩的身影完全消散,隻在地窖中央留下一株幼苗——銀白的莖,翡翠的根,正在穿透契約文字的牆壁,向著陽光生長。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維度,那些官道上的銀白小花開始凋零。但每朵花凋謝時,都釋放出微小的淨化光點,飄向曾經欠債的鎮民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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