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鏡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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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槐樹下滲出的水銀液體在月光中凝結成珠,沿著青石板路的縫隙滾向全鎮。沈予安背著昏迷的趙昭回到臨時棲身的破廟時,發現門檻上爬滿了細如發絲的鏡麵菌絲,每根菌絲頂端都頂著顆微型眼珠,正隨著他們的移動而轉動。
    "陰魂不散..."沈予安抬腳碾碎幾簇菌絲,爆出的黏液立即在空氣中組成殘缺的契約條款。他左眼窩裏新生的銀白根須突然刺痛——那裏正在重新孕育某種存在,每次心跳都會引發一陣帶著古老苗語回響的脈動。
    破廟裏的景象讓沈予安僵在門口。原本破損的佛像竟被某種力量修複成了鏡麵材質,佛掌上托著的不是蓮花,而是十二具晶瑩剔透的童屍雕塑。更駭人的是佛首——那張本該慈悲的臉變成了流動的鏡麵,不斷切換著沈予安曆代先祖死亡時的麵容。
    "放下我..."趙昭突然在他耳邊呢喃,聲音裏三重音色交織,"它們在通過傷口...重組我的記憶..."她的右手已經完全鏡化,掌心嵌著的那塊青銅鏡殘片正在生長,邊緣伸出蛛網般的血脈侵入她的腕部。
    沈予安剛把她放在草堆上,就聽見"哢嗒"一聲脆響。趙昭的翡翠左瞳裂開細紋,從裂縫中流出銀綠色的黏液,在空中凝成蘇晚晴常用的銀針形狀。那些"銀針"自動刺入她鏡化的右手,每刺一針就有段醫理知識以聲音的形式被釋放出來:
    "鏡蝕非病...乃魂質異化..."
    "初代宿主以善念為鎖..."
    "銅鏡食影三日...必食其主..."
    最後一句還未說完,破廟的窗欞突然結滿霜花。那些冰晶以違反常理的速度生長,轉眼間就形成了與古槐樹下完全相同的十二童屍圖案。沈予安拔出匕首劃向窗欞,刀刃卻從冰晶中穿過——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冰,而是高度凝結的鏡麵記憶!
    趙昭突然劇烈抽搐。她的翡翠瞳孔完全破碎,露出下麵旋轉的青銅鏡麵,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場景,而是三日前陰月當鋪的地下倉庫。紅嫁衣女人正將《贖罪醫典》的書頁一頁頁喂給水晶棺,而棺中躺著的赫然是正在鏡化的"趙昭"!
    "它在...同步改造..."趙昭的喉嚨裏發出鏡麵摩擦般的刺耳聲音,"當鋪裏的我...和現實的我..."她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腕,試圖阻止青銅鏡殘片的擴張,但那些蛛網狀的血脈已經爬到了肘部,所過之處皮膚紛紛透明化,露出下麵翡翠色的骨骼。
    佛像突然發出誦經般的嗡鳴。那聲音根本不是佛教梵唱,而是無數童聲用苗語重複著"照孽鏡,映前債"六個字。隨著誦念聲越來越響,佛掌上的童屍雕塑開始融化,變成水銀狀的液體流向趙昭。沈予安抄起供桌上的破香爐砸向佛像,香灰飛揚中,那些水銀液體突然暴起,在空中凝聚成初代宿主女兒的紅衣形象!
    "善鎖將斷..."紅衣小女孩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童稚與蒼老混雜感,她指向廟外,"今夜子時...血鏡懸天..."
    仿佛回應她的預言,全鎮的狗突然同時狂吠。沈予安衝到院中,看見月亮不知何時變成了銅鏡般的暗紅色,月麵上浮現出陰月當鋪的輪廓。更恐怖的是,每家每戶的窗紙都開始滲出朱砂色的液體,這些液體在窗欞上自動組成契約文字,而文字下方按著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全是孩童大小的掌印!
    紅衣小女孩的虛影飄到沈予安麵前。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輕輕點在他左眼窩的銀白根須上。一陣刺痛過後,沈予安的視野突然分裂——左眼看見的是現實世界,右眼卻看到了鏡淵深處的景象:無數麵銅鏡組成巨大的球體,每麵鏡前都跪著個正在剜眼的"自己",而球心處懸浮著全身鏡化的趙昭,她正被十二道朱砂藤蔓拉扯向不同方向。
    "三魂歸一..."紅衣小女孩的聲音逐漸消散,"需斷一臂..."
    她的虛影突然撲向趙昭,融入那塊青銅鏡殘片。殘片頓時光芒大盛,映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趙昭體內三個靈魂的具象化:蘇晚晴的銀針、林昭的翡翠法器與趙昭本我的銅鏡正在激烈爭鬥,而爭鬥產生的裂痕正是鏡蝕蔓延的通道!
    沈予安撕下衣襟裹住手掌,猛地抓向趙昭右腕的青銅鏡殘片。接觸的瞬間,他的五指立刻透明化,能清晰看見骨骼上浮現的契約文字。但更痛苦的是精神衝擊——無數陌生記憶順著鏡麵湧入腦海:蘇晚晴解剖過的每具屍體、林昭主持過的每場祭祀、趙昭經曆過的每次恐懼...全都混合著鑒淵君的惡意灌入他的意識。
    "啊!"沈予安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他的左眼窩爆出銀白根須,這些根須自動編織成苗文封印,一層層包裹住青銅鏡殘片。就在封印即將完成時,殘片突然射出一道血光,擊中廟頂的橫梁——那根百年老木瞬間玻璃化,表麵浮現出沈予安從未見過的恐怖場景:
    五歲的沈青玥被鎮民按在銅鏡前,鏡中伸出透明手臂撕扯她的魂魄。而躲在柴堆後的幼年沈予安,手中攥著的根本不是契約書,而是一把沾血的銀針——正是蘇晚晴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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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記憶嫁接..."趙昭突然用蘇晚晴的冷靜聲線說道,"鑒淵君在...篡改過去..."
    她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嬰啼打斷。廟外傳來"沙沙"聲,像是無數細小的手腳在爬行。沈予安護在趙昭身前,看見門檻上爬進來十幾個水銀狀的嬰靈,它們沒有五官的麵部中央都嵌著微型銅鏡,鏡中映照出不同時期的沈予安正在傷害至親的畫麵。
    "破!"沈予安咬破舌尖,將混著銀綠黏液的鮮血噴向嬰靈。血珠接觸的瞬間,那些嬰靈發出鏡子碎裂般的尖叫,但它們沒有消失,而是融合成一個更大的透明胎兒,腹部赫然是麵青銅鏡——正是古槐樹下那麵照孽鏡的縮小版!
    胎兒腹部的鏡麵突然映出紅嫁衣女人的身影。她正在陰月當鋪的水晶棺前舉行某種儀式,棺中躺著的鏡化趙昭已經與紅嫁衣有七分相似。隨著儀式進行,破廟裏的趙昭右臂鏡化速度突然加快,翡翠色的骨骼正在被染成銅鏽色。
    "它在通過鏡淵...同步轉化..."趙昭的聲音越來越弱,"當鋪裏的我...快要變成...新的鑒淵君載體..."
    沈予安突然想起紅衣小女孩的提示。他毫不猶豫地舉起匕首,對準趙昭已經完全鏡化的右臂肘關節狠狠斬下!刀刃接觸的刹那,整個破廟的鏡麵物體同時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組成完整的苗疆封印圖。而那條斷臂落地的瞬間,竟自動立起,五指張開抓向沈予安的左眼!
    千鈞一發之際,斷臂被一道翡翠光芒擊中。趙昭用僅剩的左手結出林昭記憶中的古苗法印,她破碎的左瞳中射出翡翠色的光流,將斷臂封印在一塊突然出現的冰晶裏。而冰晶內部,那條手臂正在變異——五指融合成鏡麵觸須,肘部裂開露出十二排算盤珠狀的牙齒!
    "子時到了..."趙昭虛弱地指向窗外。月亮此刻已經完全變成血鏡,鏡麵中央浮現出陰月當鋪的匾額。更恐怖的是,月光照到的所有物體都開始滲出朱砂液體,這些液體在空中組成一張覆蓋全鎮的巨型契約,而契約下方的簽名處,赫然浮現著沈予安和趙昭的血手印!
    廟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沈予安從門縫窺見,那些白天被鏡蝕感染的鎮民正集體玻璃化,他們的身體扭曲成鏡架形狀,而腹部則隆起形成新的銅鏡。有個少年完全鏡化後,腹部鏡麵突然映出沈予安的身影,接著鏡中的"沈予安"竟伸出手,將現實中的少年拽進了鏡子裏!
    "它在收集...契約載體..."趙昭用銀針封住右臂斷口的血脈,"每個鏡化的人...都會成為...鏡淵的入口..."
    血月突然射下一道光柱,籠罩破廟。佛像的鏡麵身軀開始融化,變成水銀狀的液體流向趙昭的斷臂傷口。沈予安抱起她衝向廟後,卻發現後院的地麵已經變成鏡麵,映照出的不是他們的倒影,而是陰月當鋪的地下倉庫——數百個鏡化的"趙昭"正從水晶棺中爬出!
    "放我下來..."趙昭突然掙紮著站直身體。她的翡翠左瞳已經完全變成青銅鏡麵,但鏡中旋轉的不是恐怖景象,而是紅衣小女孩留下的苗文陣法。她將左手按在沈予安左眼窩的銀白根須上,用三重音色同時念誦:"以魂為引,以契為橋,開鏡淵正途!"
    沈予安左眼窩爆發劇痛。那些銀白根須瘋狂生長,在兩人麵前組成一道刻滿苗文的鏡麵拱門。門內不是破廟後院,而是陰月當鋪的核心——紅嫁衣女人所在的主殿!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身後現實世界的景物正在快速鏡化,破廟的磚瓦變成鏡麵,草木凝結成玻璃,連空氣都開始出現鏡麵般的折射。
    "記住..."趙昭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鑒淵君最怕的不是封印...而是..."
    她的話被鏡麵拱門的突然震動打斷。門內景象驟變,紅嫁衣女人已經轉過身來,她的嫁衣下擺延伸出無數契約線,每根都連接著個鏡化的"趙昭"。而最中央的水晶棺裏,躺著個正在與紅嫁衣融合的"趙昭"——她的右臂完好無損,但左眼已經變成了青銅鏡麵!
    "來得好..."紅嫁衣女人的聲音不再是沈青玥的嗓音,而是鑒淵君特有的多重回響,"正好趕上...新容器完工..."
    沈予安抱著趙昭衝入鏡麵拱門。穿過鏡淵的瞬間,他的左眼窩銀白根須突然全部斷裂,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古老的力量在蘇醒。而趙昭則發出一聲痛苦與解脫混雜的歎息,她體內的蘇晚晴記憶、林昭記憶與本我正在某種更高層次上融合...
    當他們落在陰月當鋪主殿的血色地磚上時,四周數百麵銅鏡同時轉向。每麵鏡子裏都走出個鏡化的"趙昭",她們右臂完好,左眼卻是青銅鏡麵,正齊聲念誦著《贖罪醫典》中最殘酷的條款。而紅嫁衣女人——現在能看清她的臉是沈青玥與初代宿主女兒的融合體——緩緩掀開水晶棺蓋,裏麵的"趙昭"對她露出詭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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