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月當鋪的地磚是用契約人的指骨燒製的。沈予安抱著趙昭踏入主殿的刹那，腳下的骨磚突然軟化，數百根蒼白的手指破磚而出，抓向他的腳踝。那些指骨表麵刻滿細小的利息算法，每被觸碰一次，沈予安左眼窩裏新生的存在就劇烈抽搐一下，仿佛在承受某種無形的債務清算。
    "放我下來..."趙昭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三重音色完美融合成嶄新的聲調。她的左眼已經完全變成青銅鏡麵，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場景，而是陰月當鋪建立之初的恐怖儀式——初代宿主女兒正將自己的善魂撕成兩半，一半封印鑒淵君，另一半化作紅衣小女孩。
    沈予安剛鬆開手，趙昭殘缺的身體就懸浮起來。她的斷臂處沒有流血，而是伸出翡翠色的根係，這些根係在空中自動編織，形成與紅衣小女孩當年完全相同的封印術式。更詭異的是她左眼的青銅鏡麵，此刻正將陰月當鋪的真相一幀幀投射在四周牆壁上：
    紅嫁衣女人根本不是沈青玥的亡魂，而是初代宿主女兒的惡念化身！當年她分離出的善魂化作紅衣小女孩，而惡念則與鑒淵君融合，等待著通過《贖罪醫典》批量製造完美容器——鏡棺新娘。
    "原來如此..."沈予安左眼窩的刺痛突然轉為灼熱。那些斷裂的銀白根須重新生長，但這次長出的不是植物根係，而是某種帶著古老苗疆紋路的金屬觸須，"你需要的不是趙昭...而是能承載三種記憶的完美鏡體..."
    紅嫁衣女人發出鏡子碎裂般的笑聲。她掀開嫁衣下擺，露出由契約文字組成的軀體——每個字都在蠕動，仿佛活物。隨著她的動作，主殿四周的數百麵銅鏡同時走出鏡化的"趙昭"，她們右臂完好，左眼卻是青銅鏡麵，正齊聲吟誦著《贖罪醫典》的條款。
    水晶棺裏的"趙昭"緩緩坐起。她的皮膚已經完全鏡化，胸口嵌著《贖罪醫典》的翡翠封麵，而腹部則是麵正在成形的照孽鏡。當她睜開眼睛時，沈予安感到一陣眩暈——那雙眼睛是純粹的水晶體，裏麵囚禁著蘇晚晴、林昭與趙昭本我的記憶精華！
    "三魂歸一..."紅嫁衣女人飄向水晶棺，"鏡棺乃成..."
    趙昭突然衝向距離最近的一麵銅鏡。她的翡翠根係直接插入鏡麵，整麵銅鏡立刻爆發出刺目的綠光。鏡中的"趙昭"發出慘叫，身體如同蠟像般融化，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銀白色的記憶流體。這些流體被翡翠根係吸收後，現實中的趙昭斷臂處竟然開始生長出水晶骨骼！
    "她在反向吸收複製體！"沈予安恍然大悟。他左眼的金屬觸須突然暴長，刺入腳下的骨磚。那些刻著利息算法的指骨紛紛炸裂，從中湧出銀白色的淨化之火，順著銅鏡之間的契約文字蔓延燃燒。
    紅嫁衣女人發出震怒的尖嘯。她的嫁衣突然解體，化作漫天契約撲向沈予安。每張契約紙都在飛行過程中自燃，變成帶著血字的火蝴蝶。這些火焰蝴蝶落在沈予安皮膚上，立刻烙出新的債務條款，最恐怖的是他左眼的金屬觸須——正在被火焰染成血紅色！
    "阿弟..."紅嫁衣女人的聲音突然變成沈青玥臨終前的虛弱語調，"看看你救我的代價..."火焰蝴蝶組成走馬燈，重現著沈予安最痛苦的記憶：五歲時他確實用銀針刺暈了姐姐，但不是為了獻祭，而是阻止她為自己試毒而吞下契約米！
    "謊言！"沈予安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蓮花烙印。那朵早已變成疤痕的花突然綻放，花蕊中射出銀針般的光芒，將火焰蝴蝶組成的幻象擊碎。但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趙昭身上——她每吸收一個鏡中複製體，左眼的青銅鏡麵就透明一分，現在已經能隱約看見鏡麵後有三個光影在融合。
    水晶棺裏的"趙昭"突然站起。她胸口的《贖罪醫典》自動翻頁，每一頁飛出都變成個新的鏡中複製體。這些新生複製體與之前不同，她們右手指尖都長著銀針，左眼則是翡翠瞳孔——分明是蘇晚晴的特征在主導！
    "晚了..."紅嫁衣女人重新凝聚嫁衣，這次她的臉完全變成了初代宿主女兒的模樣，"醫者魂已成鏡糧..."
    整個主殿突然傾斜。所有銅鏡都流向水晶棺，如同百川歸海般融入"趙昭"的身體。她的形體開始膨脹，皮膚下的血管變成朱砂藤蔓，頭發化為銀白菌絲，而腹部的那麵照孽鏡正在顯現出陰月當鋪最深的秘密：
    鑒淵君從來就不是獨立存在的邪靈，而是初代宿主女兒被剝離的惡念與無數契約人愧疚感的融合體！它寄生在銅鏡中，通過製造債務與救贖的永恒循環來維持存在。
    趙昭突然發出三重音色的呐喊。她的翡翠根係已經吸收了大半複製體，新生的水晶右臂完全成形，上麵天然生長著苗疆符文。最驚人的是她的左眼——青銅鏡麵完全透明後，露出裏麵旋轉的三色光團：蘇晚晴的銀白、林昭的翡翠與趙昭本我的琥珀色，正在融合成全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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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想要的不是容器..."沈予安的金屬觸須突然全部刺入自己心口，"而是打開鏡淵的鑰匙！"
    他猛地拔出觸須，帶出一朵由血液與銀白黏液組成的雙生花。這朵花被拋向趙昭，與她左眼中的三色光團產生共鳴。刹那間，整個陰月當鋪的契約文字全部浮到空中，組成巨大的苗疆封印陣，而陣眼正是二人之間的空間！
    紅嫁衣女人第一次露出驚恐的表情。她的嫁衣再次解體，試圖阻擋飛向趙昭的雙生花。但為時已晚——花與光團接觸的瞬間，趙昭的身體爆發出的不是光而是純粹的"鏡"！這種鏡光所照之處，銅鏡複製體紛紛汽化，水晶棺裏的"趙昭"發出玻璃破碎般的慘叫，她腹部的照孽鏡正在反轉——從吞噬變為反射！
    "不！！"紅嫁衣女人撲向趙昭。她的身體在半空中解體成無數契約碎片，每片都帶著惡毒的詛咒。但就在她即將觸碰到趙昭的刹那，一道紅衣身影突然從趙昭左眼的鏡麵中躍出——正是完整形態的紅衣小女孩！
    "善惡歸位..."紅衣小女孩的聲音清澈如溪水。她伸手按在紅嫁衣女人額頭，兩個初代宿主女兒的半魂開始強製融合。整個陰月當鋪隨之劇烈震動，那些銅鏡、契約、甚至骨磚都在崩解，露出最原始的形態——一麵巨大的、布滿裂紋的照孽鏡！
    沈予安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衝向正在融合的趙昭與紅衣小女孩，左眼的金屬觸須全部刺入地麵。觸須與鏡麵接觸的刹那，他看到了終極真相：陰月當鋪本身就是鑒淵君的本體，而這麵巨鏡此刻正被趙昭體內新生的力量反轉！
    "鏡淵不是囚籠..."趙昭的聲音變成純淨的單音調，她的身體已經半水晶化，新生的右臂完全由契約文字重組而成，"而是人心的倒影..."
    巨鏡突然爆發出刺目強光。當光芒消退時，沈予安發現自己站在古槐樹下，懷中抱著昏迷的趙昭。她的右臂完好無損，但皮膚下流動著翡翠色的契約文字；左眼閉著，睫毛上結著霜花般的鏡麵結晶。
    整個鎮子出奇地安靜。所有銅鏡都蒙上了一層霧氣，鏡麵上用苗文刻著"照心明性"四個字。古槐樹下的地洞不知被誰填平了，上麵開滿銀白與翡翠雙色的奇異花朵。
    但最令人不安的變化發生在沈予安左眼窩裏。那裏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冰冷的金屬質感——當他對著井水查看時，水麵倒影顯示他的左眼窩中嵌著一麵微型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紅衣小女孩安詳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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