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骸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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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安左眼的銀白根須在雨水裏瘋長。他站在廢棄的驛站屋簷下,那些細如發絲的根須穿透雨簾,在空氣中勾勒出八幅不同的畫麵——每幅畫麵都是一座陌生城池的當鋪景象,屋簷下懸掛的抵當品正滲出朱砂色的液體。
"第一個在青州。"他喃喃自語,銀白根須組成的畫麵中,青州"裕昌當鋪"的銅匾額正在融化,滴落的銅汁在地麵形成微型陰兵,"用的是商賈的貪念為引..."
雨水突然改變了軌跡。原本垂直落下的雨絲在空中扭曲,組成苗疆古老的預警符文。沈予安胸口的銅鏡微微發燙,鏡中趙昭的虛影正在加速紡織,她手中的銀白與翡翠絲線已經延伸出鏡麵,與現實中的雨絲糾纏在一起。
驛站馬槽裏的積水突然沸騰。水麵浮現出青州城內的恐怖景象:裕昌當鋪的掌櫃雙手捧著賬冊跪在庭院中央,他的胸口裂開一個大洞,裏麵不是心髒,而是一麵正在生長的青銅鏡。鏡麵上映照出的不是現實,而是九具典外之骸在地下共鳴的場景!
沈予安的銀白根須突然全部收回眼窩。劇痛中,他的視野與青州掌櫃胸口的銅鏡連通,看到了更可怕的細節——那九具骸骨圍成一個環形,中央懸浮著《贖罪醫典》的原始竹簡,竹簡上缺失的正是趙昭帶走的那頁血書。
"不是簡單的蘇醒..."沈予安用匕首劃破掌心,血滴在銅鏡上,鏡中的趙昭立刻抬頭,"它們在重組原始契約!"
銅鏡裏的紡織機突然加速運轉。趙昭的身影變得模糊,而紅衣小女孩則完全融入了經緯線中。鏡麵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需要...九種原罪...對應...九頁..."
話音未落,驛站的地板突然塌陷。腐朽的木板下不是地基,而是一麵巨大的青銅鏡——這是沈予安未曾料到的第九處結點!鏡中浮現的不是倒影,而是無數契約線的歸墟終點,每條線上都掛著密密麻麻的算盤珠,每顆珠子裏都囚禁著一個債務奴隸的魂魄。
銀白根須自動防禦般射出,在沈予安腳下結成網狀。但為時已晚,青銅鏡中伸出九條透明手臂,每條手臂的掌心都長著翡翠色的眼睛。這些手臂抓住銀白根須,開始反向灌注某種古老的契約記憶——
五歲的沈予安站在古井邊,手中拿著的根本不是鑰匙,而是一頁從《贖罪醫典》上撕下的竹簡!是他無意中開啟了初代封印,而非紅衣小女孩所為!
"記憶嫁接..."銅鏡中的趙昭突然清晰起來,她的紡織梭停在半空,"典外之骸在...篡改源頭..."
青州的畫麵突然強行插入。裕昌當鋪的掌櫃已經完全鏡化,他的身體碎裂成數百塊銅鏡碎片,每塊碎片中都走出一個手持算盤的陰兵。這些陰兵與沈予安之前見過的截然不同——它們胸口鑲嵌著《贖罪醫典》的殘頁,行走時地麵自動浮現利息算法。
最恐怖的是它們的影子。不是人形,而是各種典當品的形狀:有的影子是房契地契,有的是賣身文書,最中央那個陰兵的影子赫然是具嬰兒骸骨!
"第一原罪...貪婪..."趙昭的聲音從遙遠歸墟傳來,"對應《贖罪醫典》第三頁..."
沈予安腳下的青銅鏡突然映出其餘七座城池的景象。每座城的當鋪都在發生異變:瀘州"永泰典"的庫房銀錠融化,形成水銀狀的陰冰;杭州"聚源當"的古畫中人物走出,手持契約索命;最北邊的幽州"隆昌號"地下直接爬出一具完整的典外之骸,它的每根骨頭都是由當票熔鑄而成!
銅鏡中的趙昭突然拋出一個翡翠梭子。這梭子穿透鏡麵落在沈予安手心,立刻生長出銀白絲線,自動編織成《贖罪醫典》缺失的那頁血書。當血書文字完全顯現時,沈予安的銀白根須突然暴長,刺入腳下青銅鏡。
鏡麵頓時浮現出終極真相:九具典外之骸不是被封印,而是主動沉睡。它們等待的就是《贖罪醫典》被撕毀的契機,好讓九頁契約分別吸收九種人類原罪,最終重組為完美的"萬契之骸"!
"紅衣小女孩..."沈予安的銀白根須在鏡中瘋狂搜尋,"不是守護者...是..."
一根翡翠色的指骨突然從鏡中伸出,按在沈予安眉心。刹那間,所有幻象消散,隻剩下最純粹的契約記憶:紅衣小女孩確實是初代宿主女兒,但她不是善魂,而是最純粹的原罪載體——第九種原罪"偽善"!正是她偽裝成善魂,誘導一代代人延續契約。
銅鏡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組成九宮格,每個格子裏都是一座城池的慘狀。而中央格子裏,趙昭的紡織機已經被銀白與翡翠絲線完全包裹,正在形成某種繭狀結構。她的聲音從繭中傳出,帶著決絕:
"需要九個人...自願承擔九種原罪..."
青州的畫麵突然放大。那些陰兵已經擴散到半座城,每個被它們觸碰的人都會立刻玻璃化,變成新的契約載體。而典外之骸的本體——現在能看清是由無數算盤珠組成的巨大骷髏——正在從裕昌當鋪的地基裏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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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安的銀白根須突然全部收回。它們在眼窩裏重組,形成全新的視覺器官——不再是單純的契約文字,而是流動的《贖罪醫典》全文。當他用這雙新眼看向銅鏡碎片時,每一片都映出了同一個人:五歲的自己,手中捧著那頁至關重要的竹簡。
"原來我才是第九人..."沈予安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蓮花烙印,那朵早已枯萎的花突然煥發生機,"承載"悔恨"原罪..."
驛站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青州的陰兵已經通過契約線跨越空間,來到這座廢棄驛站。它們手中的算盤自動分裂,算珠落地後變成更小的陰兵,眨眼間就組成了一支軍隊。
沈予安平靜地取出銅鏡。鏡中的繭已經完成,能隱約看見趙昭與紅衣小女孩融合的身影。當第一個陰兵的手觸碰到他的肩膀時,他將銅鏡狠狠砸向自己的心口——
鏡麵沒有碎裂,而是如同水銀般融入他的身體。銀白與翡翠的光芒從七竅迸射,在他身後形成巨大的紡織機虛影。九根絲線自動連接九座城池的典外之骸,而第十根線則連接著他自己的心髒。
"契非契,贖非贖..."沈予安的聲音變成三重音色,與趙昭、紅衣小女孩完全同步,"唯見本心..."
九座城池的典外之骸同時發出青銅斷裂般的哀鳴。它們胸口的《贖罪醫典》殘頁自動飛出,在歸墟結點重組為完整竹簡。而九具骸骨本身則開始崩塌,每脫落一塊骨頭,就有一個債務奴隸的魂魄獲得解脫。
青州的陰兵軍隊突然靜止。它們的算盤珠一顆接一顆爆裂,裏麵囚禁的記憶碎片如螢火般飛向歸墟。沈予安的身體逐漸透明化,能清晰看見心髒位置懸浮著一麵微型銅鏡,鏡中趙昭的繭正在慢慢展開。
當最後一具典外之骸完全消散時,九州大地的所有當鋪同時響起鍾聲。那些懸掛了數十年的抵當品紛紛墜落,落地後化為灰燼。而在灰燼中,生長出銀白與翡翠雙色的幼苗——與古槐樹下一模一樣的解契花。
廢棄驛站裏,沈予安的身體已經完全透明。隻有心髒位置的銅鏡依然清晰,映照出歸墟結點的最終景象:趙昭從繭中走出,她的身體由契約文字與翡翠骨骼完美融合,而紅衣小女孩則徹底化作了她手中的紡織梭。
"萬契歸一..."銅鏡中的趙昭輕聲說道,聲音通過沈予安透明化的嘴唇傳出,"九骸醒夢..."
雨停了。驛站的地麵上,隻剩下一麵小小的銅鏡。鏡中不是倒影,而是九座城池恢複生機的畫麵。而在鏡麵邊緣,刻著一行幾乎不可見的苗文:
"契無止境,贖無盡頭,唯人心可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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