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契天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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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大地的銅鏡在同一個朔月夜全部蒙上霧氣。青州城最年邁的鏡匠清晨推開作坊大門時,發現所有成品鏡麵都凝結著血露,露珠裏浮動著《贖罪醫典》的殘章。當他顫抖的手指觸碰鏡麵,那血露突然蒸發,在作坊橫梁上留下九個凹痕——每個凹痕裏都蜷縮著個透明嬰靈,胸口跳動著翡翠色的心髒。
"解契花開..."老鏡匠的獨子突然開口,這孩童出生便沒有影子,此刻他的瞳孔正流轉著銀白契約文字,"沈先生要回來了。"
廢棄驛站的地麵上,那麵小小銅鏡突然立起。鏡麵泛起漣漪,趙昭的身影逐漸清晰——她已經完全蛻變,左眼是翡翠色的《贖罪醫典》,右眼是銀白的契約長河,發絲間纏繞著紅衣小女孩花身的紡織梭。當她伸手觸碰鏡麵時,整座驛站突然玻璃化,梁柱、瓦片、甚至常年積累的灰塵都變成了晶瑩剔透的鏡麵材質。
"還不夠..."趙昭的聲音不再是三重音色,而是某種超越人類的空靈回響,"需要最後一塊碎片..."
銅鏡突然映照出沈予安透明化的身體。他漂浮在歸墟與現實的夾縫中,心髒位置的銅鏡與九座城池保持著微妙聯係。青州裕昌當鋪的廢墟上,那些解契花突然集體轉向,花蕊射出翡翠光柱,穿透雲層照向不可見的虛無之處。
第一道光柱擊中沈予安透明化的指尖時,整個青州城的百姓都聽見了青銅碎裂的聲響。所有曾借貸過的人胸口突然裂開細紋,從裏麵飄出契約殘頁,這些殘頁在空中自燃,灰燼組成一條通往廢棄驛站的道路。
"第一罪...貪婪..."趙昭的翡翠左眼流下一滴血淚,淚珠穿透鏡麵落在青州光柱上,"歸位..."
沈予安的透明身體突然顯現出一根翡翠骨骼——右手的無名指骨。這根骨頭自動脫離,沿著光柱飛向青州城,精準落入裕昌當鋪掌櫃的胸口空洞。那個已經完全鏡化的男人突然恢複心跳,他茫然地摸著自己完好的胸膛,那裏現在生長著一朵雙色解契花。
緊接著是瀘州、杭州、幽州...八道光柱接連亮起。每道光柱都從沈予安身上帶走一塊翡翠骨骼,飛向對應的城池,填補那些被典外之骸侵蝕的空洞。當第八塊骨頭——左眼的契約瞳孔離體時,沈予安透明化的身體幾乎要消散在虛無中。
"還差最後一塊..."趙昭的紡織梭突然飛出銅鏡,在空中分解成九根銀白絲線,"承載偽善的..."
銅鏡就在這時映照出終極真相:五歲的沈予安站在古井邊,手中確實拿著《贖罪醫典》的殘頁,但那頁竹簡是被紅衣小女孩——當時的初代宿主女兒塞給他的!她偽裝成受害者的模樣,誘導孩童完成了契約循環的第一環。
"原來我才是偽善的容器..."沈予安即將消散的身體突然發出光芒,心髒位置的銅鏡自動飛出,"千年輪回..."
銅鏡在空中分解,一半融入趙昭的眉心,另一半則化作第九道光柱射向古井所在的小鎮。這道光柱不是翡翠色,也不是銀白色,而是純粹的血紅——它直接命中古槐樹下初代宿主女兒的骸骨,將那具封印了九百年的遺骸徹底淨化。
九州大地突然寂靜。所有解契花同時綻放,花瓣上的血露升騰成霧,在離地三尺處形成流動的契約長河。曾淪為債務奴隸的魂魄從長河中升起,他們胸口都開著一朵小花,花蕊中是各自的記憶精華。
趙昭走出銅鏡。她的身體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左半身是翡翠色的《贖罪醫典》實體化,右半身是銀白的契約長河凝結體,隻有心口還保留著一小塊人類肌膚,上麵烙著沈予安最後留下的蓮花印記。
當她觸碰那朵蓮花時,整個歸墟結點的契約線全部顯現。紅衣小女孩的紡織梭懸浮在線網中央,正在自動拆解那些維係了千年的契約結點。每拆解一個結點,就有成百上千的債物魂魄獲得解脫,化作流光升向天際。
古槐樹下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沈予安完全透明的身體緩緩升起,他心口的位置懸浮著一麵嶄新的銅鏡——沒有倒影,隻有不斷流動的契約文字。當趙昭走向他時,那麵銅鏡自動分離,一半融入她的《贖罪醫典》左眼,另一半則升上高空,化作一輪清澈的明月。
"契天無痕..."趙昭的聲音回蕩在九州每一個角落。所有銅鏡都在這一瞬恢複常態,隻是鏡麵邊緣多了行小字:"照心明性,莫負己身"。
青州的老鏡匠突然痛哭流涕。他的獨子第一次擁有了影子,而那影子是人形的。裕昌當鋪的掌櫃胸口的解契花凋謝後,露出下麵正常的肌膚——隻是偶爾會閃過翡翠色的光芒。
廢棄驛站徹底消失了。原地上長出一片雙色花田,中央是一麵半埋在土裏的銅鏡。當好奇的農夫挖出它時,鏡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對牽手的背影——左邊是翡翠色的典籍化身,右邊是銀白的契約長河,正在走向遠方的晨曦。
而在所有典籍都未曾記載的歸墟深處,紅衣小女孩的紡織梭終於停止了運轉。它裂成兩半,一半化作《贖罪醫典》的最後一頁,另一半則變成鑰匙形狀的翡翠,靜靜躺在初代宿主女兒的空棺裏。
銅鏡花開,契天無痕。唯有古井台邊,不知誰人刻下的小字依稀可辨:
"契非契,贖非贖,輪回不止,唯心可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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