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房間裏一片安靜。終端還在桌角閃著弱光。
    我正盯著屏幕上那串倒計時，每過一秒，手心的汗就多一層。
    門外傳來守衛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又停在門外小聲咕噥幾句。
    我沒敢動，隻把終端屏幕蓋上一半，身子蜷在桌下，連呼吸都壓得極低。
    突然，房頂有一陣低微的哢噠聲，一塊舊通風板被人輕輕地往外推。
    我尚未反應過來，一隻腳踩著管道口，隨後一個身影很快從上麵滑了下來，直落到地板上。
    我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整個人僵在桌下。
    藍娜娜彎腰落地，呼吸很輕。她側頭望了我一眼，一隻手比在嘴邊示意讓我別出聲：“別害怕，是我。”
    我盯著她，不敢貿然出聲，指尖微微抖動。她弓著身，繞到我旁邊，低低開口：“你要是手上有東西能防身，現在全拿來。”
    說著，她拽起袖口，露出一道新傷，還在滲血。
    我吸了口氣，把手裏的輔助終端推到袖口裏，低聲問：“你怎麽出來的？
    守衛怎麽沒攔你？”
    “醫務室北窗鎖歪了一根螺絲，我仗著夜色鑽出去，藏在管道裏。
    剛才盯了守衛老半天，他們三個人一夥，沒發現我。”
    藍娜娜拍了拍沾著灰的褲腿，又扭頭看了看監控的位置，聲音壓得更低了：“你等著明天也來不及了——汪麗娜那邊，已經定了計劃。
    今晚她和醫務組的人講明早八點讓人過來給你注射藥物，說要試出你的‘物資’秘訣。”
    我聽得腦門發熱，眉毛皺得死緊。藍娜娜盯著我，咬了咬牙，又補了一句：“她打算先用鎮靜劑，你要不說真話，還會加劑量。
    實在套不出來，就直接交給城外的研究隊。”
    她停頓了一下，擰開脖子側的繃帶，像是在下決心，突然低頭看向我：“衛新，我得跟你說實話。
    這些天我一直騙了你。我原本就是科研小組分出來的人，和基地裏這邊不是一回事。
    我們小組在災變前就研究喪屍的進化，想找到群體性改變的主因。
    基地裏真正參與的人不多，大多數隻想自保。
    你之前問我的身份細節，我沒敢全說，就是怕被盯上。
    但現在這樣下去不行了。”
    我盯著她額角沁出來的汗，沒吭聲。
    藍娜娜吸了一口氣，握住手指，說：“汪麗娜這樣搞下去，沒有盡頭。
    她是越走越狠，什麽人都能犧牲……你、我，甚至是那些幫過她的人。
    廠房那事我也聽說了——北麵三公裏外有個廢棄工廠，是我們小組早前設過備用點，現在沒人知道。
    我能帶你走，從南門混出去，翻過舊電站圍牆，再繞過去。
    那裏最少能躲幾天。你要相信我。”
    我盯著她那雙發紅的眼睛，腦子裏轉著各種可能。
    藍娜娜到底信不信得過？她嘴上說幫我，可她原本也是“科研小組”的。
    到底有什麽目的？但我清楚，現在拖下去，隻怕進了藥物手裏，後果更麻煩。
    見我不說話，藍娜娜忽然抬手擦了下臉，聲音有些啞：“我承認自己隱瞞了身份，但我是實話。
    我本來報的是安全崗，後來調來看流行病資料，你那天給薑美人遞物資時，我就在檔案後台幫她查批號才知道你有問題。
    之後我沒膽子單獨找你，怕萬一牽連小組也被秋後算賬。
    現在沒別法了，汪麗娜真的瘋了。你要是進去，生不如死。”
    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凝了一樣停了很久。我挪了挪下巴，低聲道：“我確實有些辦法拿出物資，但這絕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必須要有安全，沒人打擾才對。隻有我控製，不然出事。
    基地現在成這樣，我也保不住。”
    藍娜娜點點頭，喉結滾動了下，“我不會追問你細節，隻要你能自己保命。”
    我慢慢伸手，從桌角把一小袋藥品拎出來，沒聲息地放到藍娜娜麵前。
    “你看。”
    藍娜娜愣住了。她兩隻眼盯著那袋藥品，嘴微微開合，沒說出半個字。
    我輕輕推了推袋子，“原來沒在桌上，現在忽然多出來的。”
    她吸了一口涼氣，吱吱唔唔地搓了搓掌，又伸手摸了摸袋口，確定是真的東西，才反應過來：“你……你的能力是這樣？”
    我沒點頭也沒否認，隻壓低聲音：“放心，這隻是一點邊角料。
    我能做的還有一些，但基地現在的局麵你也看到了。
    你要是幫我，就是我們倆各自保命，別管其他。
    你說的工廠位置靠譜嗎？現在幾點，守衛什麽路線？”
    藍娜娜抿了抿嘴，到窗邊探頭張望：“從這裏出去小門最近，過了哨崗有條排水溝能翻出去。
    時間最多還有五小時不到，那邊今天巡邏交接的記錄我看過，淩晨站崗的都是新人，反應慢。
    至於廠房，我保證安全。我那會兒帶隊時查過電源箱，是醫學隔離用的，沒被物資隊改過工事。
    外麵沒人巡邏。”
    她側身過來，又擦了把眼睛，“衛新，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汪麗娜根本不會再容下第二個會變出來東西的人，明天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我幫你，是因為這事不能再有人被她拉下水了，我們太多組員出事，受夠了。”
    我盯著藍娜娜正在抽搐的嘴角，腦子裏各種念頭翻滾。
    此刻別說猜她動機，連自己都不敢輕易判斷。
    我隻得把站起來的力氣用來思考：“薑美人在不在你方組裏？”
    藍娜娜哼了一聲，“不是，她那群人隻認錢和活路，和研究無關。
    你別關心她們……你隻要能跟我出去，外頭廠房還能暫避一陣。”
    這時，門外有人咳嗽一聲，藍娜娜迅速抬頭。
    我和她交換了一個眼色，她趁我拉住門口櫃子的功夫，把自己壓進通風口邊側藏好。
    我低著頭繼續盯著終端界麵，道：“要走得快，今晚必須有人分散守衛，不然根本混不出去。
    你得幫我盯緊外頭路。藥品你先拿一袋，小心用。”
    藍娜娜縮在管道口裏，低聲應了句，“你等我的信號，一有機會我會來敲兩下通風板。”
    說罷，她又快速爬上去，把板卡好。我聽見細微的腳步聲遠遠地消失了。
    手裏藥品的幹燥包裝磨得指尖有些澀。我盯著剛才那袋藥品，心想：此刻就算說一千句信任也不如動幾步。
    藍娜娜究竟站哪頭，這一下總能看出來。但當下汪麗娜的威脅已經近在眼前，不能再等。
    我把袋口封好，重新收攏終端。屋裏依舊安靜，時不時隱約傳來守衛腳步。
    我的心全係在接下來的決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