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途中初遇山賊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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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三刻的梆子剛敲過第三下,我就著篝火喝了最後一口羊奶酒。
曾瑤蹲在我腳邊係緊護腕,傷處的繃帶被晨露浸得發潮,她卻像沒知覺似的,指尖在短刃的血槽上輕輕劃過——那是前日在英雄大會上贏的唐刀,淬了我從礦山提煉的烏頭毒。
"公子,馬隊裝貨完畢。"阿木掀簾進來,腰間的玄鐵斧在晨光裏泛著冷光。
這位突厥護衛隊長眼尾的刀疤繃得筆直,我能聽見他皮靴底碾過草屑的沙沙聲——他在刻意放輕腳步,可這反而讓我更警惕。
胡商首領阿史那賀正把狼頭玉佩塞進衣襟,玉墜擦過他絡腮胡的聲音像砂紙磨鐵。"陸小友,"他突然拍我肩膀,掌心的老繭硌得人發疼,"昨日你說鷹嘴崖的狼旗可能是匈奴左賢王部的餘孽?"
我沒接話。
帳篷外傳來馬夫壓低的吆喝,二十輛裹著油布的馬車正緩緩調頭,銅鈴聲碎成一片,倒比平時多了幾分脆響。
可當第一輛車碾過營地邊的碎石灘時,那串銅鈴突然啞了。
"停。"我攥住曾瑤的手腕。
她抬頭看我,睫毛上還沾著夜露,像隻警覺的貓。
山風卷著鬆針的腥氣灌進穀口。
商隊此刻正擠在鷹嘴崖下的蛇形穀裏,兩側山壁刀削似的,抬頭隻能看見一線天光。
最前麵的車夫正抹著額頭的汗,他的馬突然前蹄騰空,銅鈴在劇烈顛簸中又響了起來——這次不是清脆的"叮鈴",而是渾濁的"哐啷",像有什麽東西卡在了鈴舌裏。
"有問題。"曾瑤的聲音比山風還輕。
她的手指搭在我手背,我能感覺到她脈搏跳得很快——這姑娘向來比我更敏銳。
阿木已經抽出了玄鐵斧,斧刃劃破空氣的尖嘯驚飛了兩三隻山雀。
山雀撲棱棱掠過左側山梁時,我看見三叢灌木同時晃了晃。
不是風,是有人壓著灌木移動。
"保護貨箱!"我扯著嗓子喊,同時拽著曾瑤閃到一輛馬車後。
話音未落,山穀兩側的樹林裏就炸起一片喊殺聲。
幾十張蒙著黑布的臉從樹後竄出來,手裏的樸刀還沾著鬆脂,在晨霧裏泛著黏糊糊的光。
為首的山賊騎在一匹青驄馬上,黑馬?
不,是青驄馬染了血,連馬鬃都結成了暗紅的塊。
他沒蒙麵,左臉從眉骨到下頜有道蜈蚣似的疤痕,刀疤末端還嵌著半枚銅釘——這是匈奴人才會用的刑具,"釘顱",我在礦山古碑的殘文中見過記載。
"交出貨物,留你們全屍!"他的刀背拍在馬臀上,青驄馬噴著白沫往前踏了兩步。
我看見他腰間掛著個狼頭墜子,和阿史那賀的玉佩一模一樣,隻是顏色發烏,像是用死人的血浸過。
"阿木,帶十個兄弟守中間!"我摸出短刀,刀鞘磕在馬車擋板上發出悶響。
曾瑤已經繞到右側,她的短刃在霧氣裏劃出銀線,割斷了捆貨箱的麻繩——貨箱裏裝的不是綢緞,是我從礦山運來的精鐵,此刻正順著縫隙往下滾,在地上堆成一道鐵牆。
山賊頭目顯然沒料到會有這一手。
他的刀"唰"地劈下來時,我已經借著鐵堆的掩護滾到了他馬側。
知識洞察眼突然發燙,我下意識閉上左眼——這破能力每次啟動都像有人拿燒紅的針戳眼球,等再睜開時,頭目舉刀的動作突然變慢了。
他的右臂肌肉先繃緊,刀背會先掃過我的左肩,然後刀刃才會往下壓——這是典型的草原劈砍式,看似凶猛,實則下盤會空出半寸。
"公子!"曾瑤的短刃擦著我耳尖飛出去,釘在頭目坐騎的馬鐙上。
青驄馬吃痛揚起前蹄,頭目慌忙勒韁繩,我趁機抓住他的刀背。
金屬相擦的刺響裏,我聞到了鐵鏽味——他的刀沒開鋒,是嚇唬人的,真正的殺招在左腿。
果然,他的左腿突然從馬腹側掃過來,皮靴尖嵌著的鋼釘閃著冷光。
我鬆開刀往後跳,後腰卻撞在鐵堆上。
疼得倒抽冷氣的瞬間,知識洞察眼的副作用湧上來——前十分鍾的記憶開始模糊,我拚命回想頭目剛才的動作,卻隻記得他刀疤裏的銅釘在發光。
"陸塵!"曾瑤的聲音像根針,紮破了我腦子裏的混沌。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了馬後,短刃抵在頭目後頸。
頭目僵住了,刀當啷掉在地上。
可他的眼睛突然往上翻,露出眼白——這是要喊暗號。
我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手指卻觸到一片黏膩。
他的舌頭在我掌心蠕動,我心裏一沉,用力掐他的下頜。
果然,一顆黑色藥丸從他喉嚨裏滾出來,摔在地上濺起青煙。
"是毒丸!"阿史那賀從後麵衝過來,玄色大氅被山風掀起。
他踹翻了最近的山賊,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短弩,"這些狗東西要同歸於盡!"
戰鬥突然變得混亂。
原本還在硬拚的山賊們像瘋了似的往貨箱上撞,有兩個甚至抱著燃燒的火把往馬車上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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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的玄鐵斧劈翻了三個,斧刃上的血滴在地上,很快被晨露衝淡。
曾瑤的短刃劃破了頭目的手腕,他疼得嘶叫,我趁機扯下他腰間的狼頭墜子——墜子背麵刻著一行小字:"左賢王部,狼旗再舉"。
"收隊!"頭目突然用匈奴話吼了一嗓子。
山賊們像被抽了線的木偶,瞬間退進樹林。
我追了兩步,卻被曾瑤拉住。
她的右肩在滴血,剛才擋下那把火把時被燎到了。
"別追。"她按住我手背,"山穀口有伏兵。"
我喘著粗氣蹲下來,看著山賊們消失的方向。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鷹嘴崖的輪廓清晰起來,崖頂的岩石上,一麵繡著狼頭的黑旗正在風裏獵獵作響。
那狼頭的眼睛是用金線繡的,在陽光下閃著妖異的光——和阿史那賀的玉佩,和礦山古碑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阿木過來給曾瑤包紮,血浸透了白布,她卻盯著我手裏的狼頭墜子。"公子,"她突然說,"剛才用洞察眼的時候,你是不是又忘了什麽?"
我摸了摸發漲的太陽穴。
前十分鍾的記憶像被揉皺的紙,隻模模糊糊記得頭目刀疤裏的銅釘,還有他喊"收隊"時,聲音裏帶著一絲......得意?
山風又大了起來,吹得狼旗嘩嘩響。
阿史那賀蹲在我旁邊,撿起地上的毒丸聞了聞,臉色突然變了。"這是......"他抬頭看向鷹嘴崖頂,"這是用狼毒草和人油煉的,左賢王部當年屠城時,就是用這種毒丸發信號。"
我捏緊手裏的狼頭墜子,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剛才戰鬥時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山賊們的刀把上都係著一縷灰布——那是喪服的顏色。
"他們不是普通山賊。"我輕聲說,"他們是來尋仇的。"
曾瑤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輕輕一按。
遠處傳來馬嘶聲,是商隊的馬在啃食路邊的野蒿。
可那馬嘶突然變了調,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喉嚨。
我猛地抬頭。
鷹嘴崖頂的狼旗突然倒了下去,緊接著,崖壁上滾下幾塊碎石。
有塊碎石滾到我腳邊,我蹲下身撿起——石頭上沾著新鮮的血,還帶著體溫。
山風卷著某種腥氣掠過山穀。
曾瑤的短刃"嗡"地輕鳴,像是在回應遠處的某種召喚。
我們擊退了這一波山賊,可鷹嘴崖頂的血,崖壁上突然消失的狼旗,還有頭目刀疤裏嵌著的銅釘......這些碎片在我腦子裏轉成一團,像極了礦山古碑上那些被風雨侵蝕的刻痕——我知道它們在說什麽,可還差最後一塊拚圖。
阿史那賀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涼得像塊冰。"陸小友,"他盯著鷹嘴崖的方向,"你說過,古碑上的狼頭圖騰刻得極深,仿佛要刻進整個亂世的血與火裏......"
他沒說完。
曾瑤突然拽了拽我衣袖,她的眼睛盯著商隊最後一輛馬車。
車底的陰影裏,有半截灰布露了出來——和山賊刀把上的喪服,一模一樣。
山風又起時,我聽見崖頂傳來一聲狼嚎。
不是普通的狼,是那種喉嚨裏卡著血的,瀕死的狼。
我蹲在曾瑤身邊,替她重新係好肩傷的繃帶。
血漬已經洇透了三層白布,她卻咬著牙朝我笑,指尖輕輕戳了戳我手背:"公子手在抖,是怕我疼?"我這才發現自己指節發白,剛才替她拔火把木刺時,竟把那截焦黑的木屑捏碎了。
"阿木,清點傷亡。"我扯下外袍裹住她肩膀,轉身時瞥見阿史那賀正蹲在山賊頭目倒下的位置,用刀尖挑起那截灰布。
他的指節抵著下巴,絡腮胡在風裏亂顫:"左賢王部被屠那年,族裏婦孺都穿這種喪服。"他突然抬頭,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陸小友,你說他們尋仇......尋誰的仇?"
我沒答話。
阿木的聲音從貨箱後傳來:"傷了七個,死了兩個。"他的玄鐵斧還滴著血,在地上砸出個小坑,"都是馬夫,被火把燒著了衣料。"我走過去,看見老周的屍體蜷在車輪旁,他懷裏還護著半塊精鐵——這是我從礦山運出的第一批成品,他上個月還說要給小孫子打個鐵哨子。
曾瑤突然拽我衣角,她的短刃正指著最後一輛馬車的車底。
剛才那截灰布被風掀開了些,露出半枚銅釘,和山賊頭目刀疤裏的一模一樣。
我彎腰去扯,布下竟纏著個小皮袋,打開來是半塊碎玉,缺口處還沾著暗褐色的血——和阿史那賀的狼頭玉佩嚴絲合縫。
"阿史那叔。"我把碎玉遞過去,他的手剛碰到玉麵就猛地縮回,像是被燙著了。"這是......"他喉結動了動,"我阿父當年戰死時,玉佩被劈成兩半,左半塊隨他埋在漠北。"他突然扯開衣襟,貼身的狼頭玉佩果然缺了一角,"右半塊......在左賢王手裏。"
山風卷著鬆針打在我後頸。
阿木突然低喝一聲,玄鐵斧指向穀口——二十步外的灌木叢裏,半截帶血的箭簇閃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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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普通箭頭,尾羽染著靛藍,是匈奴巫祭用來標記活祭品的顏色。
"撤。"我拍了拍阿木肩膀,"把屍體裹好,貨物重新捆緊。"曾瑤已經躍上馬車,短刃在掌心轉了個花:"公子是怕他們引伏兵?"我摸了摸她發頂,那裏還沾著剛才搏鬥時蹭的草屑:"怕的是......"我頓了頓,看向崖頂倒旗的位置,"怕他們等的不是我們,是這一車精鐵。"
商隊重新啟程時,日頭剛爬上鷹嘴崖。
曾瑤坐在我旁邊,用濕布替我擦去臉上的血汙。
她的手指掠過我眉骨時突然頓住:"公子,你鬢角有根白頭發。"我笑她胡說,可摸上去確實硌手——大概是剛才用洞察眼時,疼得急白的。
馬蹄聲碾碎了碎石灘的寂靜。
阿史那賀突然勒住馬,他的坐騎前蹄陷進了泥裏,帶出半截燒焦的布片——和山賊刀把上的喪服一個顏色。"他們早就在這設了局。"他聲音發啞,"從我們進穀的第一刻。"
我望著前麵蜿蜒的山路,晨霧不知何時又漫了上來,像團化不開的膿。
曾瑤突然拉緊韁繩,她的馬打了個響鼻,前蹄刨出個淺坑——坑裏埋著半具燒焦的骸骨,手腕上係著串銅鈴,和商隊馬車上的一模一樣。
"是前幾日失蹤的馬幫。"阿木蹲下來,用斧刃挑開骸骨的領口,露出個褪色的護心鏡,"我認得這紋路,是河西馬幫的標記。"他的聲音突然哽住,"上個月我還和他們的老掌班喝了酒。"
我握緊了腰間的短刀。
曾瑤的手悄悄覆上來,掌心的溫度透過刀鞘傳來。
商隊繼續前行時,崖頂的狼嚎又響了起來,這次更近了,像是就跟在我們身後。
轉過山彎時,我瞥見崖壁上有新刻的痕跡——用刀尖劃的,歪歪扭扭的幾個匈奴字:"血旗再臨,狼食不忠。"風卷著鬆濤灌進山穀,把字跡吹得忽明忽暗,倒像是那些字自己在動,在笑。
曾瑤突然湊到我耳邊:"公子,你聞見沒?"她的呼吸掃過耳垂,"風裏有股焦味,和老周身上的一樣。"
我抬頭看天,晨霧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像被血浸過的棉絮。
阿木的玄鐵斧突然"當啷"墜地,他指著前方:"那棵歪脖子樹......"我們順著看過去,樹杈上掛著塊灰布,正隨著山風搖晃,布角還滴著水——不是水,是血,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綻開暗紅的花。
商隊的馬蹄聲突然亂了。
我聽見後麵傳來抽噎聲,是個小幫工,他指著灰布喊:"那是我阿娘的喪服!"話音未落,山霧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嗚咽,像是無數人在哭,又像是無數狼在嚎。
曾瑤的短刃在陽光下劃出銀弧,割斷了那截灰布。
布片飄落時,我看見上麵用血寫著一行字:"且看今日,誰是忠犬。"
阿史那賀突然猛抽馬臀,他的坐騎像離弦的箭衝了出去,玄色大氅獵獵作響。
我正要喝止,卻見他在歪脖子樹下勒住馬,彎腰撿起個東西——是枚銅釘,和山賊頭目刀疤裏的一模一樣,還沾著新鮮的血。
"繼續走。"我扯了扯韁繩,聲音比山風還冷,"他們要的,是我們亂。"
曾瑤把短刃插回腰間,指尖輕輕叩了叩貨箱——精鐵碰撞的悶響裏,我聽見她小聲說:"公子,剛才用洞察眼時,你忘了件事。"她的眼睛映著血霧,亮得嚇人,"你忘了看阿史那賀的臉。"
我猛地轉頭。
胡商首領正把銅釘塞進衣襟,他抬頭時,我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和山賊頭目喊"收隊"時,一模一樣的得意。
山霧更濃了。
商隊的銅鈴聲被裹在霧裏,聽起來像是從地底傳來的。
我摸了摸懷裏的狼頭墜子,金屬邊緣已經被汗浸得發燙。
曾瑤的手始終搭在我手背,像塊暖玉,又像根弦,繃得緊緊的。
轉過最後一個山彎時,我看見前方的路上鋪著層東西——不是碎石,是狼毛,雪白色的,還帶著體溫。
風卷著狼毛打在臉上,癢得人發慌。
曾瑤突然拽住我:"公子,前麵的馬蹄印......"
我低頭看地。
新踩出的馬蹄印裏,混著幾個奇怪的痕跡——不是獸爪,像是人的手指,五根,深深摳進了泥裏。
山霧裏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曾瑤的短刃"嗡"地出鞘,我摸出短刀,刀尖指著霧中。
阿木的玄鐵斧重新握緊,斧刃上的血珠被風吹落,"啪"地砸在泥裏。
商隊繼續前行。然而——
霧裏傳來一聲輕笑,像石子投入深潭,蕩開層層波紋。
那聲音很熟悉,像是山賊頭目,又像是阿史那賀,甚至像是我自己。
我握緊曾瑤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
前麵的路還很長,血霧漫過了山尖,漫過了馬首,漫過了我們的靴底。
狼嚎又響了,這次,就在我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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