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古都初涉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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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隊的車輪碾過青石板時,我聽見曾瑤喉間輕輕抽了口氣。
    城門口的守衛舉著火把來回晃,火光映得他們臉上的刀疤像條活物,正順著顴骨往眼角爬。
    "陸公子的商隊?"為首的守衛突然掀開布簾,刀尖挑起我腰間的玉佩。
    那是今早曾瑤特意替我係上的,雕著並蒂蓮,說是能擋些晦氣。
    此刻玉墜在刀尖上晃,晃得我想起禿頭頭目咽氣前,用"知識洞察眼"瞥見的那道門簷——也是蓮花雕紋,隻不過更繁複,像團燒紅的鐵烙在視網膜上。
    "放行。"守衛突然縮回刀,衝身後揮了揮手。
    我瞥見他袖口露出半截青竹紋,和前日在山賊巢穴裏發現的密信封蠟一模一樣。
    蓮花商會的手,果然伸到了城門口。
    曾瑤的手又攥住我手腕,這次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她湊過來時,發間的茉莉香混著鬆脂味:"公子,方才那守衛看您的眼神......像看塊肥肉。"
    我拍了拍她手背,餘光掃過街角茶樓的二樓——窗紙破了個洞,有團黑影正往這邊縮。"是肥肉才好,"我壓低聲音笑,"總比當案板上的魚強。"
    太平鎮的客棧比漠南鎮闊氣三倍,雕花木窗糊著新棉紙,連夥計的青布衫都漿得硬挺。
    我剛在二樓雅間坐下,曾瑤就捧著銅盆過來,水蒸汽裏她的臉白得像浸了雪:"公子,方才在城門口,我聽見兩個婆子嚼舌根......說蓮花商會新換了大當家,是個極狠的主兒,上月剛把不肯交保護費的米行老板沉了河。"
    我接過手巾擦臉,水溫有些燙,燙得指尖發麻。"沉河好,"我故意把毛巾擰得滴水,"總比砍頭幹淨。"
    曾瑤沒接話。
    她站在窗邊,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發梢被穿堂風掀起,露出後頸一道淡粉色的疤——那是三年前替我擋刀留下的。
    我突然想起半月前她翻我書箱時的模樣,手指撫過《晉書》裏"鮮卑段氏"的批注,眼神像在看團隔霧的火。
    "瑤兒,"我放下茶盞,"等這趟事了,我讓人去代郡查查......"
    "客官,樓下有位大人求見!"夥計的聲音突然撞進來。
    我抬頭時,曾瑤已經把帕子收進袖中,垂眸站到我身後,又成了那個低頭順目的小丫鬟。
    來者是位穿醬色圓領袍的老者,腰間玉牌刻著"太常寺丞",眼角的皺紋像刀刻的,笑起來卻溫和:"陸公子,在下王慎之,前日在漠南鎮聽馬販子說,您單槍匹馬端了黑風寨?"
    我起身作揖,餘光瞥見他靴底沾著未幹的泥——太平鎮剛下過雨,能沾這種泥的,隻能是東城外那片種著蓮花的濕地。"王大人謬讚,不過是些毛賊。"
    "毛賊?"王慎之撫著胡須坐下,茶盞在他手裏轉了三圈,"可那黑風寨的人,上個月剛給蓮花商會送過三千張貂皮。
    陸公子端了寨子,倒像是替誰拔了根刺。"
    我心裏"咯噔"一聲,麵上卻笑著給曾瑤使眼色。
    她立刻捧來新茶,茶盞遞到王慎之麵前時,指尖微微發顫——這丫頭,總把情緒寫在動作裏。
    "大人是說,蓮花商會背後有人?"我替王慎之添茶,茶水漫過杯沿,"這亂世裏,誰背後沒幾尊佛?"
    王慎之突然放下茶盞,瓷片撞在木桌上的脆響驚得曾瑤縮了縮肩。"陸公子是聰明人,"他壓低聲音,"當今聖上病重,三皇子與七皇子爭位爭得頭破血流。
    三皇子身邊跟著個"蓮花先生",聽說能掐會算,連北境的胡商都要給他遞帖子。"
    我想起禿頭頭目臨死前的畫麵,喉結動了動:"蓮花先生?"
    "正是。"王慎之從袖中摸出張請帖,紅底金字,燙著並蒂蓮紋,"七皇子殿下久聞公子大名,今夜在清荷苑設席,想與公子說些體己話。"
    清荷苑的燈籠比城門口的更紅,映得池子裏的蓮花像浸了血。
    七皇子蕭承煜穿月白錦袍,坐在廊下撥琵琶,琴弦聲斷時抬頭衝我笑:"陸公子,我這琵琶弦是用黑風寨那禿頭的筋抽的,你說他在底下,會不會怪我?"
    我盯著他指尖的血痕——新傷,還滲著淡紅。"殿下若怪他擋了路,他該謝殿下留他全屍。"
    蕭承煜大笑,把琵琶往身後一拋。
    曾瑤眼疾手快接住,抱得比捧聖旨還鄭重。
    他起身走到我麵前,身上有股沉水香,混著若有若無的鐵鏽味:"王大人說你能看透人心,我倒要試試。"
    我心裏一緊——知識洞察眼的事,連曾瑤都隻知皮毛。
    看來這七皇子,比表麵上更難纏。
    "殿下想試什麽?"我不動聲色。
    蕭承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他另一隻手按在我心口,體溫透過錦緞烙進來:"試你敢不敢趟這渾水。
    三皇子聯合了十個州的刺史,還有蓮花商會的暗樁,要把我困死在這太平鎮。
    你若幫我,我保你商隊走遍大晉;你若不幫......"他指尖劃過我喉結,"黑風寨的下場,不過是開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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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著他眼底跳動的火,突然想起用知識洞察眼時,禿頭頭目最後閃過的畫麵——那座高門大院的匾,最後一筆確實像刀,可若補上前麵的筆畫......
    "清荷苑。"我脫口而出。
    蕭承煜猛地鬆開手,瞳孔縮成針尖。
    王慎之在廊下咳嗽兩聲,上前一步:"殿下,陸公子方才說的,正是您在代郡的別苑。"
    曾瑤突然扯了扯我衣角。
    我低頭,見她手裏攥著塊碎玉,和我懷裏的半塊嚴絲合縫——是方才接琵琶時,從蕭承煜袖中滑出來的。
    "陸公子好眼力。"蕭承煜重新坐下,笑意卻冷了幾分,"那你可知,蓮花商會的大當家,正是三皇子的乳母?"
    王慎之適時遞來一卷密報,我翻開,裏麵是各地商隊被劫的記錄,每筆後麵都畫著蓮花。
    最底下一頁,是張畫像:中年婦人,眉心點著朱砂,懷裏抱著個女嬰,繈褓上繡著並蒂蓮。
    曾瑤突然打翻茶盞。
    滾燙的茶水潑在密報上,暈開一片紅,像極了那女嬰額角的胎記——和曾瑤後頸的疤,位置分毫不差。
    "公子,我......"曾瑤蹲下身撿茶盞碎片,聲音發顫。
    我按住她手背,摸到一手冷汗。
    "殿下,"我合上密報,"我要查三件事:蓮花商會的暗樁,三皇子的兵力部署,還有......"我看向曾瑤發白的臉,"這畫像裏的女嬰下落。"
    蕭承煜盯著我,目光像在看塊試金石。
    半晌,他拍了拍手,廊下轉出個穿玄衣的護衛,手裏捧著個檀木盒:"這是太平鎮的布防圖,還有蓮花商會在南市的倉庫位置。
    三日後,我要你帶份"投名狀"來見我。"
    我打開盒子,裏麵是枚虎符,和半塊玄鐵令牌——正是我在山賊巢穴裏找到的那塊的另一半。
    出清荷苑時,月亮已經爬過城牆。
    曾瑤走在前麵,影子被燈籠拉得老長,像根繃直的弦。
    我摸了摸懷裏的玉牌,又想起她方才撿碎片時,指甲縫裏沾著的泥——和王慎之靴底的泥,一個顏色。
    "公子!"街角突然竄出個小乞兒,塞給我張紙條就跑。
    我借著月光看,上麵隻有四個字:"明夜,南市。"字跡歪歪扭扭,卻帶著股狠勁,像用刀尖刻的。
    曾瑤湊過來看,發梢掃過我手背:"是三皇子的人?"
    "不,"我把紙條揉成一團,"是蓮花商會的。"
    夜風突然卷來,吹得燈籠穗子亂晃。
    我望著遠處南市的方向,那裏的燈火比別處更暗,像團壓在烏雲下的火。
    曾瑤的手又攥住我,這次掌心全是汗,像塊泡在涼水裏的玉。
    "公子,"她輕聲說,"若明日南市有埋伏......"
    "那便去會會。"我摸了摸她後頸的疤,"這潭渾水,總得有人先趟。"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
    三更了。
    我望著城牆上斑駁的箭孔,突然想起蕭承煜說的"投名狀"——他要的,怕是不止虎符這麽簡單。
    街角的茶樓二樓,窗紙又被風吹開道縫。
    有個穿青衫的身影閃了閃,手裏的茶盞映著月光,泛著冷白的光。
    那是王慎之方才用的茶盞,杯底刻著朵蓮花。
    曾瑤突然拽我袖子:"公子,你看!"
    我順著她手指望去,南市方向騰起股黑煙,像條張牙舞爪的龍。
    風裏飄來焦糊味,混著股熟悉的鬆脂香——和黑風寨被燒時,一模一樣。
    "走。"我拉住曾瑤的手往南市跑,靴底碾碎滿地鬆針,"蓮花商會,看來是等不及了。"
    背後傳來更夫的吆喝:"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可這亂世裏,哪有什麽能小心的?不過是早一步,晚一步罷了。
    我摸了摸懷裏的虎符,又摸了摸曾瑤後頸的疤。
    月光下,她的影子和畫像裏的女嬰漸漸重合,像團即將燒起來的火。
    南市的火光越來越近,照得曾瑤的臉忽明忽暗。
    我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混著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像首不成調的曲子。
    這一步,算是真正踏進漩渦了。
    可我突然笑了——既然是漩渦,總得攪他個天翻地覆。
    隻是不知道,三皇子派來的"刁難",是刀,是毒,還是......
    曾瑤突然絆了下,我忙扶住她。
    她抬頭時,眼裏有團我從未見過的火:"公子,不管前麵是什麽,我都跟著你。"
    我揉了揉她發頂,指尖沾了些焦灰。
    前麵的火光裏,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
    看來,今晚的戲,才剛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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