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吳知府與鹽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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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生一路跟著他們直到西城門,本來還擔心城門有人看守,隻能無功而返,沒成想城門大開,隻有一個開城門的士兵在城門口候著。
    雪生咬了咬牙,趁著士兵彎腰塌背的討好吳知府,默不作聲的從路邊墜到了隊伍後麵去。
    士兵半點也沒起疑,反倒有個女侍差點回頭看到他,幸而前頭吳知府發了話,出了城門後和夫人乘了馬車,要人在身邊伺候,女侍小跑向前。
    出了城門後周圍環境愈發荒涼,不似城內道路整齊幹淨,土路兩旁是高大的樹木和野草,雪生趁機藏到樹後,借著春日濃密的植被做偽裝,離前麵一行道士越來越近,也終於看清了被捆綁起來那個紅衣人。
    被道士圍在中間的紅衣人相貌平平,個子中等,比他家孟夫郎矮了半頭,鮮紅飽滿的孕痣在眉間過於顯眼,在周圍火把的照耀下雪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痣。
    “是個哥兒?”雪生驚奇。
    紅衣哥兒被道士圍在中間,一路都是道士的念咒聲和用法寶施法的聲音,他眼角殘存著淚痕,一臉迷茫與無辜,怎麽也不像是殺人如麻的妖物。
    雪生在林子裏走,他們一行人在官道上走,出了西城門不遠處便是渡口 。
    雖然天晚,但碼頭上仍然有船隻來往,力工卸貨。
    道士繞過碼頭沿著河邊往北去,掐指找了個位置停下。
    雪生躲在樹後,看著幾名道士將紅衣小哥兒圍在中間,踏著八卦步,一會兒掐訣揮劍,一會兒燃符念咒,將他嚇得渾身哆嗦,眼淚撲簌簌的直往下掉,如果不是嘴被破布堵住,隻怕早就大喊大叫了。
    道士們做完法,命人去牽一條小船過來,抬棺的人先將棺材抬上小船,雪生這才發現棺材上還纏著麻繩,粗實的麻繩將整副棺材捆的結結實實,另一端又被拴在了紅衣小哥兒的身上。
    這情景不說也知道接下來是要做什麽,紅衣小哥兒瞪大的眼睛裏滿是絕望,他拚命掙紮的後果也隻是被丟到船上。
    其中一個道士踏上船去撐起船槳,往河裏大概劃了四十多米,便拿起備好的石頭砸爛了船艙,河水瞬間從砸破的孔洞裏溢上來。
    不等船艙被河水溢滿,他順勢跳進河裏,扔下船上的棺材和紅衣小哥兒,飛速朝岸邊遊來。
    吳夫人坐在馬車上看著這一幕,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怎麽不再多劃遠些。”
    餘下的道士忙上前解釋道:“夫人,我與幾位道友特意算過方位,此處是最適合封印妖物之地,再遠些或近些都是不成的。”
    吳夫人嘴角掛著嘲諷的笑,這群江湖騙子實屬可氣,明明是怕將船劃得太遠會被同伴拋棄,這所謂“妖物”還是她親自送到他們手上的,如今卻扯什麽算了方位?
    目睹船上的棺、人,同船一起沉沒在江上,消失的悄無聲息,隻有小哥兒掙紮撲騰出的水花還算熱鬧,不過也隻是一瞬,吳夫人還算滿意。
    她身邊的吳知府也不知有沒有看到外邊的事,隻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可以了,回府吧。”
    雪生沒跟著回去,實在是怕再經過城門時被發現,幹脆等在樹叢裏目送吳家人離開。
    直到城門關閉,他這才從林子裏走出來,河麵一片平靜,像是從來沒人來過。
    第二天一早宋亭舟拿著戶籍冊子守在城門口,看見排在隊伍裏進城的人裏有雪生,他這才放下了心。
    雪生一夜未歸,他和孟晚猜測多半是跟出了城,但沒見到人,不免擔心他的安危。
    “郎君。”
    “沒事就好,先吃點東西,旁的話回家再說。”
    將雪生接進城來,宋亭舟先帶他去早食鋪子叫了兩碗麵條。
    雪生在外待了三個時辰,又冷又疲憊,兩碗熱乎乎的麵條下肚,身上暖和起來後人就更困倦了。
    吃了麵回去,雪生將昨晚發生的事一一告知,孟晚讓他回去休息。
    大清早的,家裏的飯也剛做上,碧雲和常金花在廚房裏忙活,早食簡單,隻不過常金花坐不住,餐餐都要自己張羅。
    “這可真是天方奇譚,難不成還真有個狐妖?”孟晚一個唯物主義者都被吳家的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
    宋亭舟目光黯淡,神色悲涼,“不過是個無辜的可憐人罷了,我以前從未想過,官至四品的朝廷命官,會如此將人命視如草芥。”
    孟晚才是毫不意外,他將炕上的被褥疊好,“人都有壞有好,官也是人,當然也有好官壞官,我們如今還是太弱小了。”
    宋亭舟何嚐不是這樣覺得,別說一個素未謀麵的小哥兒,他甚至連自己的好友都沒法幫助。
    “問了城內那麽多的大夫,見不得人,光聽症狀都是說風寒,可我不信。”
    孟晚將他拉到身邊坐下,“郎中都滅口了,怎麽可能隻是風寒這麽簡單?如今隻能看祝舉人那裏怎麽說了,你起得那麽早,再躺一會兒吧。”
    宋亭舟睡不著,“今天我告了假,聽說城北大官村有個赤腳郎中醫術高明,我想去請教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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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晚找了件外出的長衫備著,“用了飯我陪你一起去,若時間空餘,城內沒找過的也都問問。”
    他們飯後也沒叫醒雪生,宋亭舟卸了車駕騎馬帶孟晚去了大官村。也不知是其他人誇大,還是受限於沒見到病人,大官村的郎中同樣是那些話。
    宋亭舟不免有些灰心,還好孟晚一直在他身邊陪他,兩人又問了幾家城裏的郎中,全是這番說法,無一例外。
    若不是張郎中死的蹊蹺,恐怕孟晚都信了吳昭遠隻是病重了。
    兩人頹敗的回到家中,卻遇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義叔?你怎麽來了,澤寧呢?他可回來了?郎中可請來了?”
    宋亭舟見了義叔心情十分激動,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義叔笑嗬嗬的說:“宋舉人莫急,公子還在穀陵縣養傷,但我家三爺已經帶著範郎中回來了,公子特意交代要我告知您一聲,怕您心焦。”
    孟晚眸中閃過一絲驚喜,插了一句,“祝三爺親自帶郎中回來了?這倒是個好消息。”
    宋亭舟聞言倒是又擔心起了祝澤寧,“澤寧怎麽會傷到?”
    義叔聞言十分欣慰,“勞宋舉人記掛,公子隻是受了點皮外傷,過兩日就能回來了,他憂心吳舉人的病情,這才讓三爺帶著郎中先回來。”
    “那我也去吳家探望昭遠。”宋亭舟心緒難平,說完就要出門去吳家。
    義叔攔下他,“宋舉人,三爺說此事他一人出麵便好,有了消息,老奴定過來回稟。”
    宋亭舟直視著義叔的眼睛,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麽,他對義叔揖了一禮,“如此就麻煩義叔了。”
    義叔忙回禮道:“不敢當不敢當,宋舉人安心等著老奴的消息吧。”
    送義叔出門的時候,孟晚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小聲對義叔說了一句什麽。
    見對方表情詫異,補了一句,“我也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也可能是我猜錯了,剩下的還請祝三爺自行定奪吧。”
    義叔是第一次見到孟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義叔誠懇的道了句謝,“多謝孟夫郎提醒,老奴這就回去稟明三爺。”
    送走了義叔,孟晚頗感意外的說:“沒想到祝三爺會回來,且人還算仗義。”
    不讓宋亭舟跟去,是怕情形不好吳知府會遷怒宋家,宋家根基薄弱,隻是小門小戶,如何開罪的起知府大人?
    宋亭舟幾日的愁容終於舒展些許,“希望一切能順利,你剛和義叔說的事可是真的?”
    孟晚將他拉回屋裏,“上次娘說買回來的鹽不一樣,後來家裏都是我去買鹽,我仔細留意了一番,確實如此。加上祝二爺與吳知府來往親密,難免讓人多想。”
    若是往日,他也猜不到這上麵去,但如今卻覺得這兩人當真是有苗頭的。
    祝三爺帶範郎中回來後先回的祝家,義叔緊跟著他腳後回來急忙報了信。
    “此事可屬實?”祝三爺滿臉疲憊,但聽到這等消息還是驚的從榻上站了起來。
    祝家老宅裏難免都是祝二爺的心腹,說話辦事都要小心,義叔將聲音壓得極低,“老奴已經派人去鹽行查看了,隻是人還沒回來,但老奴觀孟夫郎此人像是個心有成算的,不會拿這種事胡說。”
    祝三爺心思來回轉動,迅速吩咐他,“不行,老義,這事牽扯重大,你立馬親自去一趟鹽行。若是實情,此前準備的一番說辭就要變上一變了。”
    ……
    晚些祝二爺回到宅子,在廳堂裏宴請三弟,氛圍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劍拔弩張。
    祝二爺端坐在主座上虛起眼睛看著自己的庶弟。
    “你可想好了,真的情願分家?”
    祝三爺在祝二爺麵前謙卑的不像樣子,他微低下頭顱,“二哥說的哪裏話,分家之後我還是姓祝,二哥能給我剩幾家鋪子養活老婆孩子就夠了。”
    祝二爺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分家後庶子隻可得公中財產十分之一,家裏鋪麵就算了,銀兩田莊多給你分上一成吧。”
    祝三爺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而後緩緩鬆開,“一切都憑二哥做主。”
    “既然三哥都分了,我同三哥一起。”祝四爺得了消息趕回來,正聽到了祝二爺的一番話。
    他身材同祝三爺相似,都十分高大,長相粗獷,絡腮胡一把,看起來極為凶悍。
    祝四爺常年不在老宅裏住著,底下也沒經營祝家產業,祝三爺與他同父同母,親哥分家他當然也跟著。
    祝二爺哼笑了一聲,“求之不得,我也覺得這主宅是越來越擠了。”
    分家是大事,特別是祝家這樣的大家族,要請族長開祠堂,邀全族的人前來見證,一時半會的是分不了的。
    但祝三爺已經答應,請二哥辦事就要先按了手印來。
    分家的文書手印一按,祝二爺立即領著三弟和郎中登上了吳家的大門。
    宋亭舟他們難見一麵的吳知府,親自接待了祝二爺。
    祝二爺在吳知府麵前又是另一副麵孔,他恭敬的說:“聽聞您二子昭遠病了,我頓感心焦,這孩子和我三弟家的澤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侄兒還特意從外地尋訪了名醫為昭遠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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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知府神情冷漠,語氣中也聽不出來喜怒的對祝三爺說了句,“你養了個好兒子,重情重義,不錯。”
    祝三爺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聞言忙起身道:“知府大人謬讚了。”
    他本是沐浴過後又和祝二爺用了飯來的,隻吳知府這一句話就讓他冷汗淋漓,踏濕了後背布料。
    吳知府淡淡的說道:“我和你二哥還有事商談,你便帶著郎中過去吧。”
    他既沒告訴祝三爺吳昭遠的院子位置,又沒派人領路,淡漠到重病垂危的好像不是自己兒子一般。
    祝三爺一句話也不敢多問,隻能帶著範郎中邊走邊使錢打聽,耗費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找到吳昭遠的院子。
    秋影將今日煎藥剩下的藥渣收好,瀝幹後明日還要用。抬首就看見有人闖了進來,他是識得祝三爺的,又看見他身側的人背著藥箱,明白是來救吳昭遠的,眼淚又是吧嗒吧嗒的往下砸。
    “三爺,我家公子就快不行了,您快救救他吧!”
    祝三爺擰眉說:“進去再說,將藥渣和沒用過的藥都拿進來。”
    秋影拿起藥渣跟上他們進屋,用袖子摸了摸眼睛解釋道:“自三天前宋公子和祝公子來過,就沒人給公子抓藥了,他們又看著不讓我出去,房裏早就沒有沒用過的藥,隻剩些藥渣我這幾日反複煎煮。”
    範郎中先扒拉了幾下藥渣,又立馬查看早已病入膏肓昏迷不醒的吳昭遠。
    秋影有眼色的替範郎中搬了個凳子過去,範郎中查看了吳昭遠的口鼻眼耳等,又坐下替他把了脈。
    輕噓了一口,“還有得救。”
    秋影聞言聽到雙膝一軟,趴在地上便給範郎中和祝三爺連磕了幾個頭,“謝謝郎中!謝謝三爺!”
    祝三爺剛被兒子磕頭,又被吳昭遠身邊的仆人嗑,見他這樣心中不免動容,“你倒是個忠心的,這幾日範郎中就留在這裏給你家公子治病,這些銀兩你先留下打點,若缺了什麽隻管出去買,應當不會有人攔你了。”
    祝三爺扔下一個錢袋給秋影,裏麵沉甸甸的最少也有百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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