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草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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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艽過年是在宋家過的,年後他可能就走了,常金花和孟晚張羅了一桌子飯菜,黃葉給他們打下手,雪生看娃。
若不是匪寇的事孟晚原本想放黃葉去隔壁縣城看他娘的,外頭動蕩,孟晚便沒讓他獨身去,隻等年後若是縣城誰家商鋪派人去臨縣,再托付他們幫忙將黃葉捎帶過去。
家裏人多氣氛也熱鬧,秦艽教楚辭耍兩手功夫,阿硯在一旁拍手叫好,很是捧場。
“夫君,你過來幫我打蛋液。”孟晚喊宋亭舟。
他想試試蒸個蛋糕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起碼打蛋液他就打不來,太費胳膊。
“怎麽打?”宋亭舟端著小半盆蛋清問孟晚。
孟晚手裏拿著捆在一起的竹片,上手給他演示了一遍,“就這樣,順著一個方向一直攪拌一直攪拌,你手酸了就和雪生換著來。”
宋亭舟替他將歪了的銀簪扶正,“不累,你和娘辛苦了。”
孟晚將臉扭過來熟練地蹭了蹭他的手,“和娘做飯最有意思了,等著你夫郎給你做好吃的。”
他此番姿態神情都和阿硯極像,阿硯見了小跑過來,“阿爹,阿爹偶也嗚嗚。”
孟晚敷衍的蹭了兒子一下,怕他纏著自己,轉身就進了廚房。
秦艽看著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樣子,感歎道:“還真是幾年如一日啊!”
楚辭趁他不注意剛想偷襲,誰料秦艽像是後背也長了眼睛般,頭都沒回就擋住了他的進攻。
“小子,你還嫩著呢。”
宋亭舟的蛋清打的不錯,但遺憾的是孟晚的蛋糕並不算成功,因為它不蓬鬆,是塌了的。
常金花看他臉色不對,還故意安慰他,“這回的雞蛋糕做的雖然有點老了,但怎麽比平常還香呢?”
孟晚哭笑不得,“娘,我做的是蛋糕,不是雞蛋糕。”
“都一樣都一樣,全是用雞蛋做的,叫雞蛋糕也對。”常金花敷衍他就如同他自己敷衍阿硯。
宋家張羅了一大桌子飯菜,有菜有肉又有魚有蝦,阿硯不知道有多幸福,隻可惜大部分阿硯都不能吃。
飯後他又被楚辭帶去苗家玩,不過沒玩一會兒就被楚辭抱著回家了。這小子吃飽就困,在苗家還沒玩太長時間就睡著了,晚上聞到餃子的香味又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餃餃?”
孟晚咬牙,阿硯怎麽除了吃就是睡,不行,小小年紀不能玩物喪誌,他看不慣!
大年夜孟晚坐到桌案上提筆就畫,什麽十二生肖,桌椅板凳,植物動物等,做成了一小遝軟紙卡紙,拿著給阿硯玩。
阿硯還是有做為小朋友的好奇心的,拿著卡片也不找餃子了,隻不過常金花喊開飯後還是把卡片放到一邊,餃子比較重要的樣子。
眾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的吃餃子,怎料吃到一半,前頭雪生腳步匆忙的帶著陶九進來,冷肅的風吹淡了屋子裏的暖意。
“大人,出事了。”
宋亭舟瞬間放下碗筷站了起來,秦艽也跟著起身。
阿硯懵懵懂懂的把臉從碗裏抬起來,“爹?”
“快吃吧,吃完了去祖母屋子裏玩小卡片。”孟晚哄了他一句,穿上衣服送幾人出去。
宋亭舟邊走邊交代雪生,“我走後守好家裏,大門和小門都關緊,用重物倚上。有風吹草動立即稟告夫郎。”
雪生:“是大人。”
眼見著他們急匆匆的往馬廄走,孟晚緊隨其後不放心的問陶九:“是哪頭出的事?”
陶九一路趕來,氣息不穩,“是我六哥兒連夜趕來匯報,說兩天前在鎮上集會發現了形跡可疑的人,他懷疑是大人之前說的欽州劫匪,因此留下我家幾個兄弟暗地裏看著,他趕來赫山找大人稟告,如今正在門外候著。”
宋亭舟他們從馬廄牽了馬出去,果真見到陶六守在門口。騎馬從蘆雲鎮到縣城最快也要三天,他兩天就趕來,可見夜裏都沒怎麽休息。
門房裏雪生他們也支了一桌席麵,是些肉類熟食和幾盤子熱乎乎的餃子,孟晚叫秋色拉他進來,“他們先走一步,你趁熱快吃兩口再追他們,要不身體熬不住。”
兩句話的功夫宋亭舟他們已經打馬離開,陶六確實又冷又餓,也沒客氣,坐在桌旁就開始往嘴裏塞餃子。
秋色替他倒了杯溫熱的酒水,孟晚見陶六眼睛看著肉塊又不伸筷子,便找了雙幹淨筷子,往他麵前的快空了的餃子盤裏夾了幾塊紅燒肉和一隻雞腿,“慢些吃,能追的上他們。”
話雖這麽說,陶六還是著急,嘴裏還嚼著肉,勉強咽下去之後快速說了句,“多謝孟夫郎。”
當初他爹的診費都是孟晚給的,不然老爺子也撿不回這條命。後來又將他們兄弟幾個都塞到縣衙裏當差,找他家人去山上養雞,甚至糖坊也有他家的人在。孟夫郎於他們陶家有天大的恩情,不然陶家兄弟也不會在縣衙這麽賣命。
“不必客氣,陶九說你在蘆雲鎮見到了一夥形跡可疑的人,是怎麽樣的?”孟晚還是不放心宋亭舟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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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六飛速幹掉一盤餃子,“回鄉前大人就讓我們各個鎮子巡視一遍,但因為有的村子太過偏遠,縣衙裏衙役和捕快加一起也才二百多人。所以主要重點都放在了幾個城鎮和偏富裕的村子。我們兄弟幾個家都在蘆雲鎮紅山村,所以大人就派我們守在蘆雲鎮,過年的時候還能輪流回家待上幾日。”
陶六說完直接幹了一杯酒,“兩天前輪到我和老七在鎮上巡視,那天正好是集市,鎮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本來是看不過來什麽本鄉人和外地人的區別的。巧的是老七夫郎有了,老七在鎮上給他買糍粑的時候見一個老人的糍粑攤子尤其火爆,他買了十來個。”
陶七和陶十一算是陶家兄弟裏頭最機靈的倆,他賣完糍粑和六哥匯合後怎麽想怎麽不對勁。賣糍粑的老頭一臉笑嗬嗬的慈祥模樣,臉上的褶子也深,但一口好牙和尋常老人根本不一樣。
他把懷疑的和陶六說了,兄弟倆幹脆就在一旁的大樹後麵盯著,等老頭賣完東西收攤子往外走,兩人便悄悄墜在後麵跟了上去。
賣糍粑的老頭越是遠離人群,走路的速度就越快,過了會兒竟然拐進一座小院後門。他進門前還謹慎的左右查看了一遍,幸好那天集市人多,陶六陶七沒被發現。
等院門被關好,他們輕手輕腳的湊過去,便聽見裏麵喝酒吃肉的吆喝聲,聽著都是熱血方剛的漢子,人數還不少的樣子。
這會兒兩人已經發現這事確實不對勁了,也沒半分猶豫,陶七留在鎮上盯著,陶六直接從鎮上租了匹馬,快馬加鞭的回到縣城找宋亭舟。
孟晚聽完事情原委,陶六也吃飽喝足,“孟夫郎,我就不久留了,現在便去追宋大人他們。”
孟晚抿著唇,“秋色,你去隔壁將青杏叫來,快些。”
劫匪有多凶悍他和宋亭舟是親身經曆過得,那就是一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下手又快又狠,可沒有半點普通人的膽怯。哪怕宋亭舟帶著秦艽他也不放心,還是帶個信得過的郎中才是。
青杏是女子不便獨身和陶六上路,孟晚隻琢磨了三秒便對陶六說,“你再帶上些吃的在路上吃,我去後院叫我幹兒子和隔壁苗郎中同你一起走。”
一毒一醫,又有秦艽。而他們這邊家中有雪生在,隔壁還有一家子郎中,如此兩邊都算妥當。
苗家也正在吃年夜飯,但聽到孟晚派人來叫,青杏毫不猶豫的背上藥箱過來,楚辭也被孟晚叫來,“這次又要麻煩你了,遇事小心,勞煩多顧看顧看小辭。”
青杏鄭重的說:“還請孟夫郎放心。”
楚辭則沉穩的對孟晚點了點頭。
雪生從後院又牽來兩匹馬,陶六的馬就拴在門口,他上了馬後說道:“夫郎放心吧,我熟路,他們跟著我走沒事。”他是真心急,一大家子老小都在紅山村,生怕晚一步就被這群匪寇給闖進村子。
孟晚站在門口目送他們,外麵街道明亮。今日除夕,縣城裏的所有店鋪雖然都關了門,但也掛上了紅燈籠,期盼來年紅紅火火。
這是他們來赫山縣過得第二個年,希望來年一切順利,百姓們都能安居樂業。
——
“娘,外麵怎麽放煙花了?是誰家放的?”草哥兒蹲在灶前幫他娘燒火,柴火的溫度舔舐著鍋底,大鐵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草哥兒娘估摸著鍋裏的時間差不多了,聽到草哥兒的話抽空往外麵漆黑的夜空看了一眼,“哪兒有人放花,那東西貴的很,隻有鎮上童老爺家裏舍得放。好了你往後退退,娘揭蓋子的時候熱氣再燙著你。”
她說完將鍋蓋揭開,水汽裹挾著香氣從鐵鍋中竄出,粽葉的清香、糯米的穀香、醃豬肉的肉香交融在一起。廚房裏彌漫著醇厚的香氣,勾的草哥兒不停吞咽口水,讓他瞬間忘了剛才煙花的事。
“爹,大哥,吃飯啦!”
陳家一家子在家裏吃飯,鹹香的肉粽、清蒸的整魚、甜糯的糍粑、燴製的雞塊,過完豐盛的年節,初二的夥食還是讓人垂涎。
草哥兒剛咬了一口肉粽,幸福的眯起眼睛,他爹便猛地站了起來,“不對勁,孩子娘你先帶草哥兒進屋去,大牛你跟爹來。”
事情毫無預兆,陳二像是聽到了什麽動靜,放下筷子往後院跑,大牛緊隨其後。
下一秒他家後院的院牆上就跳下來三四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正和陳二打了個照麵。
雙方都愣了一下,一向木楞的大牛這時候反而怒喊了一聲,“跑啊爹!他們手裏有刀!”
他這一嗓子瞬間喊醒了陳二,他轉身撒腿就跑,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怎麽有劫匪進了他家,也不是找家夥反抗,而是不能讓這群人進屋子傷害婆娘和孩子。
大牛畢竟年輕跑得快,但又不可能丟下父親,率先衝到前院拎起柴刀就往後接陳二,陳二睚眥欲裂,“跑啊你,管我……啊!”
他話沒說完就慘叫一聲,原來那三個壯漢已經大步追上來,為了不將事情鬧大,剛照麵便要將陳家父子滅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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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的大刀重重往陳二後背上劈,從後背到臀部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這一刀是衝著要人命去的,傷口很可見骨,若不是冬天裏三層外三層的穿的多,隻怕就這一刀就能將陳二了結。
“爹!”大牛跑回來護到陳二麵前,稍稍阻擋了劫匪的攻勢。
但他又哪裏是身經百戰殺人越貨無所不作的劫匪對手?不停揮動著柴刀亂砍而不得章法,漸漸被對方三人圍住,一錯身就被砍掉了整條胳膊,肢體掉出去老遠,鮮血噴灑的到處都是。
草哥兒被他娘塞到盛放糧食的木櫃裏,聽外麵父兄的哀嚎聲,捂著嘴巴流眼淚,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又慌又亂害怕難過的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他小聲的叫,“娘,娘……”
沒有聽見他娘的回應,草哥兒眼淚流的更快,將糧食袋子都哭的哭濕了。
腦海中亂成一團,草哥兒沉浸在悲戚恐懼的世界中,仿佛耳鳴般什麽都聽不見了。
他再也不想吃肉粽子和糍粑了,也不想要紅布繩,他隻想和爹娘哥哥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也可能時間流逝的並不長,但草哥兒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突然他所在的櫃子被人從上麵掀開,一個麵容白皙俊美的男子出現在草哥兒上方,“出來吧,你娘沒事。”
草哥兒沒聽見他的話,也可以說是聽見了但沒有理解,因為他仍深陷恐懼不能自拔。
“葛全,找到那小孩了沒,他爹就剩一口氣了,怎麽辦啊?”一陣輕悅的少年音響起。
葛全把櫃子裏嚇傻的小哥兒抱出來,回複方錦容道:“先將包袱裏的止血傷藥給他們撒上。”
草哥兒這才回過神來,哆哆嗦嗦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爹……哥,我娘她……”話說不完整,他眼淚又刷刷的掉。
還是太小了,才七歲就經曆了這種事。
“你娘沒事,要是怕就在屋裏待會兒,我們出去救你爹和你哥。”
草哥兒軟著腿,聲音弱的像沒斷奶的小貓,“我……我也去。”
葛全惦記著院子裏的方錦容,也沒再多說,轉身就往外走去。
草哥兒這才發現,他後背上還背著個布包,均勻的鼓出一個長條來,像是背著個枕頭。
草哥兒出去後他家打理整齊幹淨的院子已是一片狼藉,鮮血和屍體堆滿了這個小院。他爹和他哥就躺在地上,下麵被人鋪了些柴垛上的稻草,但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被鮮血浸濕了。
大牛少了一條胳膊,直直的躺在上頭臉色唇色皆白,一動也不敢動,疼的直吸涼氣,但好歹性命無憂。
陳二的狀況就糟糕多了,趴在稻草上整個人已經昏厥過去人事不知,草哥兒娘抖著手扯開他身上的衣裳,讓蹲在旁邊眉目鮮明的少年給他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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