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探望槿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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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色留在家裏,孟晚帶了雪生黃葉和他幹兒子楚辭。楚辭這兩年抽條長高的快速,雖然才十四歲,但遠看已經是個小大人的模樣了。
    他和雪生坐在外麵的車轅上,腰背挺得筆直,目光沉著冷靜,竟然有幾分宋亭舟的影子。
    孟晚從常金花給他裝的零食袋子裏掏出兩包花生遞給他和雪生,“小辭,要不要進來坐坐。”
    楚辭接過花生回頭飛速地比了兩下,“不進去,外麵涼快。”
    “那好吧。”孟晚將腦袋縮回車廂,把兩邊的窗簾掛起來,兩邊通了風也不會悶到,甚至夜裏還會冷。
    沙坑縣離赫山縣不算遠,他們是寅時天還沒亮的時候從家裏出發,約莫趕了七個時辰的路,酉時進了沙坑縣。
    這是孟晚第一次來,沙坑縣做為赫山縣的鄰居,並不比赫山縣強上多少,更比不上現在的赫山縣。
    同樣破舊的城門、守城的老兵、零散冷清的街道。
    雪生來過沙坑縣,偌大的縣城空曠著不少空地,隻有挨著南城門處有一間客棧。
    他們今晚要在客棧裏住一晚,明天出去逛逛,買上幾筐十月橘,後天一早回赫山縣。
    孟晚財大氣粗的開了四間上房,所謂上房,實際就是一排平房的其中有窗的四間。
    客棧裏提供飯食,就是樣式比較簡單,他們隨便叫了幾碗麵填飽肚子。用過飯後天色便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雪生從院心的井裏自己打了水到廚房裏燒開,再把浴桶洗的幹幹淨淨給孟晚準備上洗澡水。
    客棧的被褥上泛著一股子黴味,孟晚將其鋪在身下,拿出他家馬車上備著的小被子,蓋在身上糊弄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黃葉醒的最早,先去早市上買了條肥瘦相間的五花回來,給了店家些柴火和調料錢,大清早就開始燉肉,裏頭還放了些山菌筍子等,滿屋香氣。
    孟晚和楚辭還要睡上一陣,他昨晚就交代好,讓雪生早起先送黃葉去勞役們勞作地方。那附近有村莊,黃葉可以在村莊裏借住一晚,同槿姑多相處一天,等孟晚走的時候再直接去村裏接他。
    黃葉將肉從鍋中盛出來,用個陶瓷瓦罐裝著,另提了個木桶,裏麵是蒸好的精米飯,簡簡單單的一菜一飯,但分量卻都不少。
    雪生二話沒說幫他將最沉的陶瓷鍋端到馬車上。
    黃葉遞給他個油紙包,裏麵是他貼在肉鍋旁貼熟的餅子,這還是常金花教他的做法,“謝謝雪生哥!”
    雪生接過油紙包,搭了把手讓黃葉上車,坐在車轅上啃了口香軟的餅子說:“不謝,還要不要去買其他東西?”
    黃葉拍拍身邊放著的布口袋,“我早起還買了五斤麵粉和一些熟食,不買別的了。”
    “那你坐好,咱們這就走。”雪生輕揚馬鞭,車子從蕭條的街道穿梭,出城後往人煙更稀少的鄉道處駛去。
    沙坑縣之所以有此名,是因為它轄內有一座銅礦,西梧府內幾乎所有勞役都要到沙坑縣的銅礦山中服役。男子從事開采礦石、運輸礦石等繁重危險的工作。女子和小哥兒則做相對清閑些的燒火做飯,清洗礦石等雜事。
    這本是禹國律法所規定,可勞役的基本沒有人權,大部分時候沒什麽男的女的之分,能幹活的的都要去幹,死了便就地掩埋,連身後事都無需向親友交代。
    沙坑縣勞役眾多,女子和哥兒不必下礦,但平時勞作也是不停歇的。槿姑算是關係戶,幹的是較清閑的灶上活計,可住宿吃食大家都是一樣的,住草棚,喝糙米稀粥,隻能勉強喝個水飽而已。
    黃葉來之前先到附近村子裏找了一戶老實厚道的人家借宿,這才在過了飯點,槿姑不忙的時候過來找她。
    “槿姑,你看那邊來了個小哥兒,不會是你家葉哥兒吧?”同槿姑一起幹活的人說。
    “不能,他上月才來過,這才幾天。”槿姑本來在低頭刷碗,結果一抬頭才發現還真是黃葉。
    “葉哥兒!”她歡喜的無以言表,但遠處有衙役看守,她也不敢放下手中的活計去接黃葉。
    黃葉向她這邊揮了揮手,沒急著去找她。他左手一個布袋,右手挎著籃子,先是從布袋中掏出兩個油紙包遞給守在外頭的衙役。
    那衙役收了東西便帶了黃葉進來,到草棚下搭建的簡易灶台處喊了聲,“槿姑,你家小哥兒來看你了,少說兩句話,不可逗留太久。”他說完就拎著油紙包出去打酒了。
    “欸,多謝差爺。”槿姑用清水淨了淨手,一瘸一拐的走向黃葉,“前陣子不是來過嗎?怎麽又來了,不要總是麻煩旁人,在孟夫郎家做活勤快些。”
    黃葉將空了的布袋塞到籃子裏,“這次是孟夫郎正巧有事來沙坑縣,想著能叫我過來看看你,便帶我一起來了。”
    他從籃子裏往外取東西,“娘,你吃過飯沒有?”吃過了估計也沒吃飽,一天兩頓的稀粥,睡著的時候肚子都要咕咕叫。
    槿姑心疼他每次來不光給自己帶吃食,還要打點那些衙役,“你又帶這麽多東西來,亂花錢,都攢下來自己裁布做衣裳穿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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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葉笑的開心,“不是和你說過嘛,逢年過節夫郎都會給大家發賞錢發料子,我衣裳多的都穿不過來,還留了幾尺料子準備給你做冬襖。”
    他把提籃裏的菜飯擺到一塊大平石上,肉香味和晶瑩剔透的幹飯引來了一部分人的眼光。
    “唉,槿姑命好,有這麽個小哥兒惦記著,月月來看,定是能熬過去的。”有位四十來歲的嬸子感歎道。
    其他人要麽心有所感的長歎,要麽眼冒綠光,如餓狼吞食般盯著肉塊。
    這是黃葉每次來這裏的常態了,他熟練的分出一半肉菜出去,米飯也隻是給阿娘留了兩碗,剩下都放到廚房。
    “我娘這兩年多虧了叔嬸哥姐照顧,我做的多了不好帶來,大家嚐嚐味,別嫌棄我手藝粗糙。”
    他話說的漂亮中聽,可這會兒大家心思都放在肉上,基本他話還沒說完,那邊肉和米飯已經搶光了。
    槿姑也沒再多話,拿了雙筷子,快速扒飯,她不是嘴饞的人,可日日清湯寡水,神人也扛不住。
    黃葉坐在一旁看著槿姑又黑又瘦的臉龐,“娘,這才半年,怎麽又換看守的衙役啦?”他上次來還不是這人的。
    “以前他們本來是一年一換班的,最近突然改成半年了。不是娘不想你,隻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哥兒還是少來這地方。”槿姑吃了一碗幹飯肚子裏有了飽腹感後,夾菜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她不動聲色的用餘光掃了一圈,周圍巡視的衙役們中,有兩人視線在若有若無掃向黃葉。
    有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聽到他們母子倆說話,湊過來壓著嗓子說:“聽你娘的話,還是少來,這些天礦上總有些年輕女娘和小哥兒失蹤,誰知道裏麵有沒有什麽醃臢事。”
    她們吃過幾次黃葉的飯,倒也領他這份情,平日對槿姑向來多加關照,真有事也敢提醒黃葉一句。
    黃葉瑟縮了一下,到底沒經過事,有些怕了,“那娘,今晚我在村民家裏住一晚,明早就回縣城找孟夫郎。”本來以為可以多和阿娘待一天的,唉。
    槿姑溫柔的撫了撫他有些幹黃的鬢角,這是黃葉幼年受苦,就算在宋家養也養不回來的發色,“好孩子,咱們娘倆往後還有許多日子。娘不怕苦,能熬得過去,隻要你好好的。”
    黃葉鼻子一酸,“我知道了娘。”
    槿姑飛速吃光了飯菜,不等衙役趕人,就讓黃葉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黃葉惦記著昨天槿姑和其他勞役的話,天剛見亮就從村裏找了家有牛車的人家,花了幾個銅板坐對方的牛車想回到縣城與孟晚匯合。
    牛車行至半路,黃葉覺得不對,“陳大伯,這不是去縣城的路吧?”
    趕車的陳大伯憨厚的說:“嗐,這邊有條小路去的更快,就是路不好走。”
    黃葉攥緊了身邊的包袱,“大伯,咱們還是走大路吧,我不著急。”
    陳大伯也不應他,不斷重複那一句話,“這邊有條小路更快,小路快……”
    黃葉坐直身子,突然一躍身從牛車上跳了下去。
    “欸,你這小哥兒這是做什麽?”陳大伯似乎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忙停下車要過來。
    黃葉扭到了腳,生生忍著疼往樹林裏跑。
    “呦,這是誰家的小哥兒這麽標致,上哪兒去啊?哥哥們送你吧。”林子裏竟然迎麵圍過來一群壯漢,各個虎背熊腰,痞裏痞氣,看著就不是什麽好路子。
    黃葉心髒狂跳,壯著膽子叫嚷:“你們是誰,我是赫山縣宋知縣家仆,你們敢動我,我家夫……宋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在扯著嗓子大吼,實際上在那些地痞流氓看來,他這一句話喊得還沒有貓叫聲尖利。
    “宋大人?知縣,哈哈哈哈!”那些人並沒有半分忌憚,反而囂張的道:“一個小小知縣的家仆?哥哥們手裏經過的官家哥兒小姐都不知道多少了,會怕一個小小的知縣?”
    為首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人忽然問身後一個個子稍矮,皮膚黝黑的男人喊:“老黑,你手底下不是有個臨安府同知家的小姐?叫什麽來著。”
    老黑衝著黃葉笑了一下,模樣要多瘮人有多瘮人,像是在打量牲口似的,“大哥,叫沈清荷,他還有個弟弟也在我手裏,叫沈清羽。兩都是同知大人的家的少爺千金。”
    “同知大人”這四個字他咬得極重,黃葉聽後臉色被嚇得煞白,他不知同知是個什麽官職,可臨安府還是知道的。是比他們西梧府繁華十倍的府城,那裏頭的大官之子女都被這群人弄到手了,自己還有什麽退路?
    ——
    雪生找了兩戶縣城附近的人家買果子,這會兒的十月橘熟度正好,甘甜爽口。
    半身高的竹簍,孟晚買了兩簍子,和楚辭坐在車裏邊吃邊炫。
    “這沙坑縣除了十月橘還沒有咱們赫山縣好玩呢,沒意思,明早早些去村裏接黃葉,咱們盡量趕天黑前回家。”孟晚挑了個個頭算大的橘子,扔給前麵架馬車的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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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生接過橘子,“是,夫郎。”
    夜裏又休息了一晚,孟晚的小布袋裏還有零嘴,早上雪生先起來煮了鍋粥,三人湊合著各喝了一碗後便趕在城門剛開的時候便出了城。
    孟晚覺多,楚辭長身體更是貪睡,兩人在車裏又眯了一會兒,被車身劇烈的顛簸給吵醒,整個人都貼到了車壁上。
    “怎麽了這是?”孟晚險些磕到腦袋,還是楚辭拿胳膊替他墊了一下。
    雪生在外說道:“夫郎,你和小辭沒事吧?是個老伯腳扭了在路邊求救,我一時沒看見他,差點撞到。”
    “老伯,求救?”孟晚按了按楚辭的胳膊,見對方無礙後才謹慎的撩開車窗看向外麵。
    如雪生所說,他們車旁確實有個老伯捂著腳坐在路邊,鄉路兩旁草莖幽深,天又沒有大亮,空中布了層薄薄的霧氣,雪生一時不查差點壓到了人,這才一頭紮進了草叢裏。
    孟晚隔著窗喊他:“大伯,你家住哪兒啊?”
    老伯顫顫巍巍的抬起頭,“我家就住前邊的村子,乘馬車不到一刻鍾就能到。”
    孟晚意外道:“哎呀,那可真是巧了,我們正要去前邊的村子。”
    老伯臉上綻放出一抹真摯的笑意,“太好了,我腳傷動不了,能不能讓趕車的小哥扶我……”
    “當然可以了,大伯你等著。”孟晚痛快的答應下來,快速叮囑了雪生幾句,雪生果然下車去扶人。
    “謝謝你啊小夥子,你和你家夫郎都是天大……誒誒?你把我往哪兒放?”老伯感謝的話還沒說完,身子突然騰空而起,徑直被雪生抱到了一旁的草堆裏去。
    雪生一聲不吭地將他移走,隨後麻利地上了馬車,駕車就走。
    孟晚仍舊趴在車窗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大伯,你腳扭傷不易走動,我們這就進村叫你家人過來接你。路上危險,你就在一旁等候,可千萬別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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