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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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我的腳哦,好心人你們不如送我……欸,你們別走,別走啊!”大伯被馬車遠遠的甩在後麵,聲音愈發氣急敗壞。
    孟晚撂下簾子對旁邊的楚辭說:“看見沒,路邊不要隨便撿人,誰知道是人是鬼。”
    楚辭鄭重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駛得飛快,越來越遠,剛才還瘸著腿的老伯氣得跳腳。
    林子裏鑽出倆人,“陳伯,人呢?不是你說昨晚帶走那小哥兒,家裏還有個年輕夫郎要來接他嗎?”
    陳大伯急的拍大腿,“是有,你們來的太遲了,那夫郎姿容貌美,連我都沒見識過這麽俊的小哥兒。”
    聽到長得好,兩人眼睛一亮,其中一人上前攥住他衣領,一臉凶神惡煞,“說了讓你拖住一會兒,你就這麽廢物?”
    陳大伯瑟縮的說:“我拖了,沒留住人,他們往村子裏去了。”
    ——
    另一頭孟晚他們已經快進村了,他環視道路兩旁的莊稼,突然叮囑雪生道:“一會兒將馬車停在村口不起眼的地方,咱們接了黃葉就走。”
    “是,夫郎。”
    雪生按照孟晚說的,把馬車栓在村口一處樹林裏,茂密的枝葉擋住馬車大半個車廂,不上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楚辭見孟晚眉頭的位置輕輕蹙著,扯扯他袖子,用手比道:“怎麽了?”
    孟晚站在視野空曠的地方環視了一圈,“這村子太奇怪的,如今正值秋收,地裏卻沒什麽勞作的人。路旁的田裏種的都是常見的水稻,裏麵的雜草和稻子都一般高了也沒有農戶進去收拾……”地就是農人的命根子,誰會嫌自家糧食多呢?
    而且村中房屋坐落極少,零零散散也沒見到有什麽人。
    孟晚停住腳步問雪生,“黃葉借住的人家在村中?”
    “是在村中,他說他之前來看槿姑,曾在那戶人家裏借宿過一次。”雖然不明白夫郎在擔心什麽,但雪生依舊有問必答。
    孟晚腳步往後退了兩步,“咱們人少,萬事還是小心為上,那邊的矮陂看到了沒有,我們不從村中過,上矮坡上看看去。”人生地不熟的,遇事還需多加謹慎的好,無事一身輕鬆,有事便提前多個防備。
    三人由雪生帶頭,沒經過村口的路,而是直接從一旁林子裏岔了進去。
    他們走後沒多久,陳大伯便帶著那兩個男人進了村。
    “三荊,你崇哥他們這些天還回不回家?你記得幫我問問他。”陳大伯腿腳伶利的直奔村口,目光期許的問其中一個男人。
    三荊不耐的說:“崇哥要帶著這批人去江門府,還不知道多久回來呢。”
    陳大伯急切的說:“往常不都是在西梧府內嗎?這次怎麽跑到那麽遠的地界去?同是嶺南,江門府也不見得有多繁華。”別看這麽不起眼的一位老伯,說起話來竟有幾分見識的模樣。
    三荊並沒有要給他解釋的模樣,輕佻的說:“陳伯,這裏麵的事你還是別管了,我們自有定奪,你就和我爹娘留在村裏享福就即可。”
    陳伯張張嘴,到底沒有說些什麽。
    他們並不知道,不遠處的矮坡上趴著三道身影,其中雪生已經將他們的話大致不差的傳達給孟晚聽。
    孟晚趴在原地沒動彈,好一會兒見那三人進村,村裏也有零星的人出來走動,不過都是年紀大的老人了。
    “雪生,你自己走腳程快,現在過去看一圈黃葉還在不在村裏,不用細找,不論見沒見到人看完立即回來找我們。”孟晚音調壓得很低,他怕那兩個年輕漢子中也有有功夫在身的。
    雪生領了命走了,剩下孟晚和楚辭背對著矮陂坐著,楚辭是因為嗓子問題不會說話,孟晚則是沉浸著思索問題。
    初晨的光照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他們身上,宛如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幔,輕柔地籠罩著大地。樹林裏的動物複蘇,有鳥兒絢麗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耀,都沒有孟晚那張冷淡下來的臉更吸引人。
    楚辭扭頭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發了會兒呆,可能又想到那個對他態度十分矛盾的親爹了。
    過了一會兒雪生回來,他動作已經夠輕了,還是驚飛了幾隻鳥兒。
    “那戶人家可有黃葉的蹤跡?”孟晚問他。
    雪生小幅度搖了搖頭,“不光是黃葉借宿那戶無他身影,村中我大致看了一眼也沒有。”
    孟晚當機立斷的說:“走,我們上車,回剛才遇到老頭那裏去。”
    ——
    三荊二人在村裏轉了一圈並沒見到孟晚一行人,甚至連馬車的蹤影都沒有,不免敗興而歸。
    “三荊,陳伯是不是說瞎話了,哪兒有人進村?連個馬車的影兒都沒看到。”
    “他騙咱們有什麽好處,可能是人往別的道上去了,咱們再好好找找。”三荊到這會兒眼睛還在四處亂瞟,兩人顯然是不死心的。
    幾個大哥不在,多勞多得,黑子光是靠一個荷娘就撈了多少銀子了。馬車上的哥兒要是真有陳伯說的那般標致,那他們倆可就賺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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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附近沒搜到人,按陳伯所說,隻要那個小哥兒是往這個方向走的,那他想出來必定還經過外頭的林子,兩人商量了一通決定回去死等。
    就是這麽巧,他們前腳剛到林子,後腳就有馬車出來,才十四歲的少年郎在駕車,旁邊有位相貌美豔的夫郎正坐在車轅上愁眉不展,兩人身後的車廂門簾打開著,裏頭是兩大框橙黃色的十月橘。
    “唉,今日又沒賣出去橘子,家裏的橘子都要爛在地裏了,這可如何是好。”貌美夫郎唉聲歎氣的說。
    三荊和同伴對視一眼,麵上皆有喜色。
    好家夥,陳伯沒說謊,還真是上等貨色。
    可能這哥兒剛才真是走進了別的小路沒入村子,這才錯過了。
    兩人攔在馬車的必經之路上,三荊開口叫住孟晚,“那個小哥兒,你是哪個村賣橘子的?”三荊還算謹慎,荒山野嶺上他們這破地方賣橘子來?而且不是說是昨晚哪個小哥兒的主家嗎?怎麽變成賣橘子的了,難道陳伯記錯了?
    孟晚似乎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攔住自己,剛開始有些害怕,想著要將橘子賣出去才強忍著膽怯回話,“我夫家是黑葉縣的,家裏有人犯了事被發配到沙坑縣挖礦,我和弟弟一是為了過來看他,二是順便將家裏的橘子賣賣。”
    他微低著頭,不敢與他們正麵對視,漂亮的桃花眼要抬不抬地掃視三荊二人。姿態清純、五官綺麗、神態勾人,段位不知比荷娘高超多少。
    哪怕是經手的哥兒女娘無數,三荊也不免咽了咽口水,另一人比他強些,想著黑葉縣的,還真是陳伯任差了人。
    “賣橘子?就這麽兩筐嗎?”那人問道。
    孟晚溫聲回道:“這會兒沒帶太多,我們兄弟二人在縣城裏賣了一些,大哥可以嚐嚐我家的橘子,若是好吃隨我們回鄉現摘可是可以的。”
    兩人確定了他身份尋常,接過他手中的橘子吃著吃著突然怪笑起來。
    本來他們二人壞事做多了,自帶一股子流氓味,這一笑就更不像是個好人了。
    另一人把吃完的橘子皮砸到一直不吭聲的楚辭身上,“你家這橘子有股怪味啊!”
    孟晚護在楚辭身前,諾諾的解釋:“這兩筐都是我仔細挑選,不可能不甜的。”
    三荊看著楚辭與成年男子相仿的身高,歪著嘴說:“他是你弟弟?怎麽長得一點都不像,不會是你夫家的小叔子吧,和小叔子一起外出?嘖嘖……”
    孟晚看著後方逐漸逼近的雪生,突然換了副嘴臉,膽怯閃躲的眸子轉厲,冷聲喝道:“他確實不是我弟弟,是……你爺爺!”
    三荊兩人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張嘴就要破口大罵,結果脊背忽然竄上來一陣酥麻感,雙腳雙手都不聽使喚,軟綿綿的跪躺在了地上。
    孟晚從一旁撿了根長長的棍子,往那兩人的臉上戳了幾下。見他們眼神惱怒但麵色麻木沒有表情,身上動也不動一下,像是已經任人宰割的樣子,還是沒有徹底放下。
    又用長棍往他們身下使勁捅了幾下,見他們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惱的,臉都憋成了豬肝色還是沒動,這才真正的鬆懈下來。
    雪生和楚辭見此將腦袋扭向旁處。
    上腳就踩在了三荊下三路上,“昨天你們是不是抓了一個發色微淺的小哥兒?他在哪兒?不說給你踩廢了信不信?”
    三荊的眼睛布滿血絲,生生沁出幾滴淚來。
    孟晚覺得不對,鬆了腳拽拽麵壁思過似的楚辭,“你下得藥還讓人不能開口?”
    楚辭頷首。
    孟晚扶額笑了,“那你不早說,浪費咱們時間。雪生,把他們倆抬到馬車上去,咱們先盡快離開這裏。”沒猜錯的話不光那個人煙稀少的村子,連沙坑縣的錫礦上也有他們的人,他們隻有三個,待的越久便越危險。
    雪生將兩人扔進車裏,從路邊的草堆中割了兩捆幹草,邊趕車邊用幹草搓麻繩,和孟晚學的,雙重保障。
    “他們二人的功夫比起你來呢?”孟晚在車門處坐著問雪生。
    “手部關節粗大,虎口處有繭子,他們應該是會些粗淺功夫的,幾個我能收拾過來,十幾個就不行了。”雪生老實匯報。
    楚辭聽到他們倆的對話,轉過去麵對著孟晚比劃,“我可以下藥。”
    孟晚拍拍他的肩膀,“下藥這種事隻適合暗地裏做,而且天下有奇人,難保沒有你師父那樣的能人不懼藥性。若無絕對把握,毒藥隻能當做保命的手段,而非與人博弈的手段。”
    他向楚辭舉例,“如果今天沒有雪生,隻有我們倆,哪怕給他們下藥很輕易,但我已經不敢帶你去冒險,就是這個道理,懂了嗎?”
    楚辭似懂非懂的輕點腦袋,又抬手打了個手勢,“那不回沙坑縣去了,黃葉怎麽辦?”
    這會兒日頭高升,按那老頭所說,黃葉起碼已經被抓走一天一夜了,這一天將人藏在哪裏不好藏呢?
    他們隻有三人,在陌生的縣城找黃葉不亞於大海撈針,車裏這兩人也不見得會告訴他們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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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孟晚回望上了大路後依稀可見的破舊城門——他並不信任沙坑縣知縣。
    回去的路上孟晚讓雪生繞了繞小路,快回赫山縣的時候那兩人已經可以張口說話了,普通人罷了,又不是專業訓練過的探子。
    威脅恐嚇一下,基本上就開始往外倒話。
    “我們兄弟倆因為在家不務正業,所以專門調戲十裏八鄉的漂亮女娘或哥兒……”
    孟晚順手從筐裏拿了個小橘子,剝開後掰了兩瓣放入口中,被橘子汁水潤透的唇毫不留情的說了句,“雪生,把他們倆的手指各掰斷一隻。”
    甚至都沒給兩人反應的時間,雪生出手利落的將二人手指折斷,“哢哧”兩聲脆響後是兩聲慘叫。
    “啊!”
    “別,啊!”
    像剛才這兩人往楚辭身上扔橘皮戲耍他們一樣,孟晚也將橘皮砸在了他們冷汗淋漓的蒼白麵孔上,“現在在重新說一次,你二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我叫三荊,他叫馬瑜,我們是沙坑縣本地人。”十指連心,三荊疼的汗水直流,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本縣人?”孟晚哼了一聲,“你說你是礦山旁邊村子裏的人我信,說自己是本縣人,我就不信了。”
    楚辭不解,這二者為何如此矛盾?
    馬瑜慌道:“我們不懂您說的意思,小的有眼無珠得罪了您,但真的隻是口中花花兩句,並沒想著真的冒犯你們。”
    孟晚閑的沒事,最喜歡看人被一點點揭穿的無措感了,他語氣輕飄的扔出大雷,“你們和崇哥,包括那位陳伯,乃至整個村子裏的人,曾經都是錫礦上的苦役吧?”
    馬瑜大驚失色,“你……你怎麽會認識崇哥,知道我們……”
    三荊打斷他的話,嗓音陰鬱,“你們那時候就在村子裏,聽到了陳伯和我們說的話!”
    孟晚臉色不變,“是又怎麽樣?我如今已經知道你們是一個村子的,都曾經服過苦役,可能來自嶺南境內,也可能又更遠的被發配至嶺南。而今怕不是全村都幹著略賣人口的黑買賣,行徑如此囂張,難道就不怕被人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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