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色中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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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稟大人。”黃巡檢指著那女子說道:“此女名喚箐娘,乃是荷娘鄰居。兩人同為暗娼,且都是黑哥手下,四天前她親眼看見黑哥將荷娘帶離。”
    宋亭舟看向身穿粉衣的箐娘,“你與荷娘都是怎麽被黑哥帶到弄眉巷淪為暗娼的,他走後又為何隻帶了荷娘而沒帶你?”
    他威嚴太過,嚇得箐娘哆哆嗦嗦好一會兒才敢開口,“回大人話,奴家從前是鎮上的寡婦,死了夫家後日子過不下去了才做起了皮肉生意。四年前遇上黑哥帶荷娘來弄眉巷,稀裏糊塗的就和他們攪在了一起。可能奴家本就是後來的,所以黑哥走了才隻帶了荷娘。”她幾句話說得也不太明白,黑哥的來曆更不清楚。
    宋亭舟坐回椅子上,視線掃過另一個四五十歲的莊稼漢,“你是蓮塘村的裏長?”各村裏長每年都要到縣衙裏匯報田稅產量等雜事,其中蓮塘村次次都是墊底的存在。
    蘆橋鎮與其他鎮子不同,蘆橋鎮的大部分村落都是河流小溪,土地極少,哪怕是開梯田也開不來多少。因此大部分村子都因為梯田和攤丁入畝受益的時候,蘆橋鎮的村子大部分還是老樣子。
    宋亭舟已經在著手解決這個問題了,鋪路的第一站也是蘆橋鎮。因此和蓮塘村裏長接觸過的次數較多,沒想到黃巡檢會將他帶回縣衙。
    宋亭舟問完話,蓮塘村裏長竟然直接跪在了他麵前,“大……大人,小人不知道。有個黑臉漢子,問村裏有……有沒有想跟著他去享福的。我……小人,有人就送了哥兒去。”
    他說的亂七八糟,驢唇不對馬嘴,整個人跪趴在地上哆嗦。顯然是黃巡檢路上和他說了什麽,他知道了自己辦了錯事,犯了案子。
    宋亭舟威嚴太盛,上任來不知道砍了幾顆腦袋。蓮塘村裏長生怕自己也被砍,死亡的恐懼嚇得他險些神誌不清,話也說不明白。還是黃巡檢在一旁對宋亭舟解釋道:“大人,蓮塘村裏長曾和黑哥打過交代,以前甚至還促成過村子裏幾家賣兒賣女的,隻因近些年您排查嚴苛,所以他才不敢這般行事了。”
    變賣良人為奴畢竟是犯法的,要家人按手印,改戶籍。可拐子就不用這麽麻煩了,拉了人就走。
    宋亭舟上任將童牙子端了後,黃媽媽一直小心行事,從不敢犯了禁忌。衙門的人不光在縣城巡視,重大節日人多的時候,宋亭舟還會分派衙役和捕快巡視鄉鎮。再加上之前槿姑的案子,斷案之嚴苛幹脆,讓有些小心思的人都不敢妄動。
    赫山縣的製度已經足夠周密,但沒想到還是被鑽了空子。
    黃巡檢見宋亭舟冷著臉俯視地上還沒起身的裏長,態度恭敬的接著稟告:“四天前,黑哥帶著荷娘在裏長家借宿了一晚,走之後村子裏便有村民家發現丟了孩子,共兩個小哥兒和一個女娘,都是正當齡的。”
    “村民們無人前來報案?”赫山治下丟了三人,他這個做知縣的卻渾然不知,誰都能聽出宋亭舟聲音中壓抑著的怒火。
    “稟大人,我問了這四日在門口執勤的衙役,其中兩人曾見過有人在府衙門前徘徊,但並未上前詢問。過了一會兒,那對夫妻便離開了,此二人並未放在心上。”一旁的陶九將頭壓低,黃巡檢負責帶捕快外出巡視,縣衙裏的衙役歸他管,這裏麵他也有失職。
    哪怕陶九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宋亭舟也半點沒留情麵,“你先將蓮塘村村長扣押入牢,再與那二人各罰三月俸祿,笞杖刑十板。”
    陶九躬身領罰,“是大人。”
    宋亭舟起身整理了一番官袍,沉聲道:“張縣丞和陶典史留下守著衙門,其餘人,和我立即出發去沙坑縣。”
    從現在起,就不單單是丟了個黃葉這麽簡單了,竟然有人在赫山境內公然拐賣販賣良人為娼!
    眾人心中一凜,“是!”
    喬主簿夾在其中弱弱開口,“大人,我也要去嗎?”
    宋亭舟撂下眼皮睨了他一眼,“去。”
    喬主簿欲哭無淚,救命,宋大人氣勢洶洶一副要和人打架的樣子,他去能做什麽?他隻是個文職啊!
    一日後沙坑縣——知縣胡逖正與他新得的美妾玩欲拒還休的老把戲。
    “小美人,你不必覺得委屈了自己,本官雖然現在隻是個知縣,但不日便可飛黃騰達。到時候你要什麽沒有,不比賣給那些鄉下娶不上媳婦的老鰥夫強上百倍?”胡逖三十多歲的模樣,眼尾堆了幾條褶子,個子不高,身量不胖不瘦,整個人普普通通毫無亮點,最閃耀的可能便是他眼中的淫穢之光。
    被他逼到牆角的姑娘,環抱住胸口跌坐在地上,哭得淒淒慘慘,“大人,求您放我回家吧,我並非妓子,而是良家女子被騙到此處,還望大人放我歸家!”
    胡逖自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被拒絕也沒惱怒,隻是歎了口氣將人從地上拉起來,撫著姑娘略帶薄繭的手有些掃興,“你看看你,麵若桃花手卻粗糙,還有身上穿的這布料如此暗沉,怎麽配得你如花般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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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揚聲吩咐門口裝聾作啞的管家,“去胭脂鋪子買上兩盒最貴的脂粉,再到布莊拿幾匹顏色鮮豔的織錦。”
    他這手糖衣炮彈玩的純熟,態度又溫柔。姑娘瑟瑟發抖,但反應卻是不如剛才激烈,隻是不斷搖頭,用微弱的聲音做著最後的抵抗,“我不要衣裳脂粉,我要回家,放我回家。”
    胡逖得寸進尺的半攬住她,還待繼續哄騙,門口突然衝出個衙役來。
    “大……大人,赫山縣知縣帶人來咱們縣衙了,正在縣衙門口等您。”衙役沒見過這種大陣仗,飛奔而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宋亭舟?他來作甚?耽誤我好事!”胡逖沒什麽好氣的說。
    同是西梧府轄內知縣,他顯然不能避而不見,於是隻能拋下剛得的美人,換上官袍去見宋亭舟。
    還沒等他步入縣衙大門內,遠遠就看見二百多個赫山縣衙役和七八十的捕快守在縣衙門口,他家衙役畏畏縮縮一副沒見過世麵似的偷看這群人。
    “幹什麽的聚在這裏看什麽呢?沒活幹了?都給我滾!”胡逖將自家衙役教訓了一頓,然後對為首肩背筆挺有型,一身官威濃厚的宋亭舟陰陽怪氣的說:“宋大人好大的威風,赫山縣還不夠你耍,跑到我沙坑縣來有何貴幹?”
    宋亭舟神情冷淡,站在縣衙門口眼看著四周暗暗聚集起來一批看熱鬧的百姓,“本官轄內丟失良家女子與小哥兒四名,種種線索都指向沙坑縣錫礦村之人,所以前來問問胡大人可有定奪。”
    “你縣城丟人,到我們沙坑縣拿人?”胡逖不是個心思多深沉的人,猛一聽到宋亭舟提起什麽丟失良人,當即臉上便五彩紛呈。
    他身邊跟過來的師爺倒是個猴精,悄聲提醒胡逖道:“大人,宋大人遠道而來,不然邀他進您私人宅裏一敘。”
    私人兩個字他咬得極重,胡逖瞬間心領神會,“雖然不知道宋大人所說具體為何,但衙門口總歸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宋大人到本官家中一敘。”
    “本官來沙坑縣是為了辦案,縣衙可進,胡大人家中就不便叨擾了。”宋亭舟站在胡逖麵前身高傲人,他本不是張揚的性子,奈何與胡逖一對比哪兒方麵都強出他一大截來。
    年齡比他年輕、個子比他高大、身材健碩修長、容貌竟然還那麽俊朗!胡逖仰視他怎麽看怎麽不舒服,不光脖子,還有心理。
    “哼,宋大人既然要進縣衙,那就隨本官進來吧。”胡逖說完迅速遠離宋亭舟,邁著腿便往縣衙裏走。
    宋亭舟帶著人進衙,赫山縣的衙役都被他壓榨慣了,各個身板挺直,從衙門門口一路排到一堂,瞧著氣勢驚人,沙坑縣的衙役連站都不知道往哪兒站。
    “來人,給宋大人搬把椅子過來。”胡逖坐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懶洋洋的對身邊小吏吩咐。
    “不必了,我來沙坑縣隻是想來捉拿疑犯,找到本縣百姓,還望胡大人配合。”宋亭舟語氣冷淡,就這麽長身玉立的站在堂下一樣卓爾不凡,嫉妒得胡逖牙根泛酸。
    胡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話刻薄,“不知宋大人要我如何配合,憑你一句話,難不成讓我將錫礦村的人全部都抓起來審問。”
    宋亭舟語出驚人,“有何不可?”
    胡逖見他麵上無一絲笑意,眼神冷峻如深冬寒潭,不免打了個哆嗦難以置信的問:“你說真的?”
    過了會兒他覺得自己沒有氣勢,又拍著桌子補了一句,“簡直可笑之極,我不同意!”
    宋亭舟早就料到他不會同意,“聽說沙坑縣的錫礦山上經常有妙齡女子哥兒失蹤,胡大人可曾徹查過?”
    “女子小哥兒本就體弱,受不得苦累,並無失蹤一說,都是被累死的。”胡逖隨口說著漏洞百出的話,像是根本不怕宋亭舟去查礦上的事。
    宋亭舟冷眼觀察了一番他有恃無恐的姿態,和糊裏糊塗的說辭,大致知道他底細深淺,也沒再和他廢話。
    “本官因為沙坑縣不是我轄內管治範疇,所以特來與胡大人知會一聲,但胡大人既然無意管束,本官便隻能自行處理了。”
    胡逖被他一副強硬說辭唬住,“自行處理?宋大人這是何意?”
    宋亭舟把手向身後一伸,喬主簿立即將包袱裏的文書放到他手上。
    宋亭舟接過文書扔到胡逖麵前的桌案上,“這是本官上任前在兵部領的調令文書,胡知縣可認得?”
    胡逖眼皮一跳,“你……你不用嚇我,兵部派給你那兩千士兵早就被借調到欽州去了!”
    宋亭舟黑沉沉的眸子帶著嚴厲的審視掃向胡逖,聲音低沉而有震懾力,“胡大人也知道這兩千士兵隻是臨時借調,不日便要返回,本官隻是不願多等罷了。赫山百姓被你轄內罪犯拐走,胡大人既無能勘察,本官接手此案順理成章,你就是告到大殿上也是我這般道理!”
    “宋亭舟,你,你敢!”胡逖見他當真說完就走,半點和他私下商量的意思也沒有,不免站出來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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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給我攔住……”胡逖話沒說完,一支手指粗細的木棍便從縣衙門口射進來,直直穿透了他頭上的烏紗帽,將其釘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下方。
    胡逖嚇得腿肚子發軟,“誰!是誰!”
    縣衙一片寂靜,隻有宋亭舟一眾人整齊的腳步聲,和任勞任命又偷摸取回文書,又邁步跟上的喬主簿。
    葛全從縣衙牆上輕鬆躍下,“宋大人,我已經聽晚哥兒說過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裏,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交代。”他是受孟晚所托馬不停蹄趕過來的,方錦容被他留在宋家倒也放心。
    宋亭舟心中一動,有葛全在,很多事就更好辦了,“倒真有事要勞煩葛大哥一趟。”
    沙坑縣本來就窮,衙役的那點俸祿也讓胡逖省出來養女人,剩下這點根本不夠赫山縣這群天天鍛煉的衙役們看。
    宋亭舟輕易便將守在錫礦山的衙役帶走,換成黃巡檢等人留下看守,山中的錫礦村全村人更是一個不留全部帶去了赫山縣。
    胡逖無力阻攔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家中聽見管家匯報的消息更是如遭雷擊。
    “什麽!你說我的嬌妾美侍都不見了?”
    管家臉上都是胡逖噴出來的口水,他擦也不敢擦上一下,隻是哭喪著臉說:“不見了,連新得的那個,剛才還在屋裏哭,我一轉眼的功夫就沒了。”
    胡逖險些暈厥過去,“一個……一個都沒了?”這可比要了他的命還讓他難受啊!
    管家突然想起什麽,激動的說:“大人,還有,還有一個!”
    胡逖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揪著他的衣領晃蕩,“還有哪個在?是蘭娘還是鶯哥兒?”
    管家艱難開口,“大人……是夫人,夫人還在家中。”
    胡逖聞言崩潰不已,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哭嚎,“是哪個該死的,怎麽不把我夫人也給抓了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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