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玉藕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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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亭舟回到赫山縣的第二日就提審了陳崇等人,未免他們相互之間串聯口供,還是一一審問的。可這群人裏下麵幾個就像三荊一樣說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上頭兩個大哥陳崇和黑哥又嘴硬的狠,半點有用的信息都不肯透露,這是料定了會有人來過來撈他們了。
    果然,宋亭舟首次公審定了幾人罪名後,他上奏的折子便被扣下了。宋亭舟與孟晚心知肚明,孟晚在家中忿忿不平道:“嶺南這種窮地方都有這麽多破事。”
    宋亭舟拿著手上新鮮熱乎的請柬輕歎,“劉知府親自下的帖子,看來對方來頭不小。”
    孟晚不免擔憂,“背後的人會不會就是劉知府?”
    宋亭舟送書桌後起身,拉著他回臥房,“多半不是,劉知府做為我頂頭上司,若真是他的話,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孟晚將外罩的裘衣脫下掛到衣掛上,“這樣說來的話,十之八九是身份沒有知府高,但又和他有牽連的?”
    宋亭舟將人攬到床上,“我大抵有了人選,就看去府城赴約後,劉知府是個什麽說法。”
    孟晚輕撫他線條冷硬的臉頰,“剛好葛大哥在家,讓他陪你去府城走一趟,免得著了別人的道。”按理說劉知府做為一府之長,背後又無根基,應當是不敢糊塗行事,可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宋亭舟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唇邊啃咬了一下,泛起絲絲疼痛。
    “做什麽?”孟晚不解。
    宋亭舟將臉埋在他頸間,悶聲悶氣的說:“你與方錦容是朋友,該隨他叫葛全弟夫。”
    孟晚:“???”
    這是什麽昏話,他又不是不認識葛全,叫弟夫才感覺怪怪的好吧。
    “嘶,輕點。”他走神的功夫,白嫩的脖頸上又被輕咬了一口。
    好吧,這是吃醋了?
    孟晚隻覺得好笑,這不純純沒醋硬吃嘛,還是哄哄吧。
    “舟郎?”他把手要掛不掛的搭在宋亭舟身上,抬起身子親了親他唇角,音調甜蜜又黏膩,“去把燈先熄了吧。”
    宋亭舟今天格外叛逆,將孟晚抱在懷裏又往上帶了帶,唇重重的碾了上去,強勢的勾著孟晚回應他,直吻得兩人呼吸都變得粗重,才稍稍退開,聲音暗啞果斷,“不熄。”
    孟晚無奈的縱容著他,油燈中的火光無風自動,忽明忽暗,忽快忽慢,直至深夜才漸漸燃盡。
    第二天一早孟晚恍恍惚惚中察覺身邊熱源褪去,閉著眼睛囑咐道:“記得叫上葛……弟夫,把小辭也帶去見見世麵。”
    溫熱的唇貼在他額頭上,宋亭舟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知道了,你好好睡一覺,幾日後我便回來。”
    他走後孟晚就睡不沉了,迷迷糊糊又躺了會兒才起床洗漱,院子裏雪狼在陪阿硯玩耍,方錦容也抱著通兒一旁散步,見孟晚出來,羨慕的對他說:“通兒什麽時候才能跑能跳啊!”
    十月初的時候阿硯過完兩歲生日,月底就是通兒的周歲,在宋家小辦了一場。通兒如今也一歲了,可雙腿就是挨不得地,阿硯這麽大的時候早就會自己拿著飯碗去廚房門口等常金花,通兒卻還是要走哪兒都靠抱。
    “我看通兒就是見你們太少了,故意使壞讓你多抱抱他。”孟晚調侃道。
    豈料方錦容當真了,他舉起兒子仔細看對方可愛的眉毛眼睛,硬生生在通兒純潔如白紙的雙瞳裏看出了一絲根本不存在的狡詐。
    “葛成通,你是不是會走故意逗我玩呢?”
    於是常金花出來後就見孟晚和方錦容在輪流架著通兒走路,小小的孩子眼中是一抹委屈的水光。
    “你們倆這是做什麽!”常金花衝過來把通兒抱在懷裏,這孩子她比方錦容夫夫倆看著的時間還要長,算是她帶起來的。
    “晚哥兒,你也跟著容哥兒胡鬧。”常金花先說破自家人。
    孟晚尷尬一笑,“娘,我們倆就是試試看通兒會不會走了,那個我還有事去縣衙一趟,晌午就不回來吃飯了,你們不用等我。”
    他說完就溜,生怕逃了常金花的責罵再被阿硯牽絆住。
    早上沒吃飯肚裏空空,孟晚打算先到後街上買了兩個紅豆餡的糍粑墊墊肚子。賣糍粑的老人也是認得孟晚的,討好的說要免費送給孟晚吃,孟晚當沒聽見,扔了幾個銅板到竹籃裏就走了。
    路過後院韋家的時候又聽見院裏鬧哄哄的,不知道在鬧些什麽。之前他家辦了場喜事,珍娘為了堵住韋家長輩的嘴,硬著頭皮給她夫君納了一房妾室,但日子好像更熱鬧了起來。
    孟晚搖搖頭,女子小哥兒地位低微,許多事都身不由己,上位者考慮民生,憂心百姓,卻仍會將弱勢群體當作附庸,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孟晚也自己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更改一點現狀罷了。
    他心裏剛這般想,另一頭韋家大門就被認出來一個包袱和一個男人。
    男人?這不是珍娘夫君嗎,他怎麽被趕出家門了?
    隻見一個穿著桃紅色衣衫的女子插著腰對被趕出來的男人破口大罵,“我老乸同你講,進你韋家的門頓頓水煮白菜,臉都快吃綠了。你個廢物,好手好腳躺在家裏發黴,和街上的癩皮狗有什麽區別?你給我滾出去要飯,掙不到錢不許返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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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抱著包袱臉色鐵青,但家裏兩個管事的女人,他娘一心護著桃紅衣衫女子,生怕她氣到肚子裏的孩子,另一個珍娘居然同樣在安慰那女子。
    “妹妹,你別生氣了,想吃肉晚上我去買些回來就是了,你如今有孕在身,別氣壞了身子。”
    女子袖子一揮,“姐姐不用勸我了,打我懷孕後,家裏都緊巴著供我一個人吃喝,我都看在眼裏。等這個沒用的男人走了,少了一人的口糧,你和瑩娘還能多吃上一口肉。”
    “看什麽看!還不快去賺錢去!”上一秒她還溫聲細語的和珍娘說話,下一秒就罵的門外男子一陣瑟縮,偏偏全家上下沒人敢惹她,也是神了。
    孟晚看的一陣發笑,妙哉妙哉,女子哥兒地位低下不假,可總有人如他這般幸運會闖出來自己一片天地,而不是無可奈何的受人製衡。
    他心情愉悅的將兩個糍粑都吃了,等到了縣衙發現女牢裏關著的六個女娘和哥兒後,高昂的情緒又不免衰退幾分。
    陶九帶孟晚進來,“夫郎,她們就是陳崇和陳雲墨這些年從錫礦山帶離的苦役,有的至今還沒服完刑,但戶籍上已經是死人了,無處可去,無處生存,便隻能依附陳崇成為娼妓。”
    孟晚看著她們麻木的縮在牆角,問陶九,“裏麵是不是有個叫沈清荷的?”
    荷娘輕幅度扭過了頭。
    孟晚心頭一動,目光盯著那個十八九歲的女子,對陶九說道:“好了,我知道是誰了,你先到外麵等我。對了,我娘許久不見碧雲總是惦記,晚上你們倆回宋家吃飯吧。”
    “那我一會兒下了衙就去接他過來。”陶九說完便按照孟晚的吩咐去外麵等他。
    “沈清荷?”孟晚輕聲喚荷娘。
    荷娘沒動地方,隻是幽幽的回了句,“已經有很多年沒人叫過我名字了。”
    孟晚左右看看,搬了個木頭墩子坐在牢門前和她說話,“我之前聽說過你。”
    荷娘自嘲一笑,“我一個賣弄皮肉的婊子,有什麽好說的?”
    “可婊子這兩個字是男人定義的,你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形容自己呢?”孟晚語氣平靜,聲音卻擲地有聲,能讓牢房裏所有女子和小哥兒都能聽見。
    “獲罪的是你父親,你並無過錯。”
    “被人從錫礦山騙走,是陳雲墨等人不擇手段,你是受害者。”
    “淪為娼妓更是受人逼迫,不得已為之。”
    孟晚惋惜道:“荷娘,你可憐,你無辜,你唯一稱得上錯的地方,也是因為被人騙的太慘,導致不敢輕信別人,從而錯過了向盧溯求救的機會。”
    荷娘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倒是一旁有人被孟晚的話觸動,替荷娘辯了一句,“我們並不是不想向旁人求救,隻是怕了。耳鬢廝磨之時,那些男人什麽沒許過?第二天一醒都換了個模樣。”
    又有人說:“婉娘的弟弟還在他們手裏不知下落,我們這群人都有親人被他們拿捏,沒有親人的早就被他們發賣了。”
    孟晚唇角繃的筆直,眉心擰出一個淺淺的川字,“你們可知親人的下落?”
    荷娘痛苦的搖了搖頭,“我娘和嫂嫂們都在半路染病歿了,隻有我和八歲的弟弟活了下來,我不知道他在哪兒,黑哥用他們吊著我們的一口氣。”
    孟晚從木凳上站起來,鄭重的說:“我會盡力幫諸位找到親人,但……”他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你們當中可有人助紂為虐替他們騙人的?”
    場麵安靜了一瞬,一個麵色冷清的哥兒啞聲道:“夫郎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我們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從小是受過家裏主母教導的,縱使身不由己沒了清白身子,也斷做不出和那些畜生一樣的行徑來。”
    孟晚問道:“敢問哥兒姓名?”
    麵冷哥兒答道:“臨安府,唐妗霜。”
    孟晚對他躬了躬身,以示歉意,“你們都是習過禮儀教法的人,我並沒有折辱各位的意思,隻是自甘墮落之輩,我是不想去救的。”
    唐妗霜臉色稍緩,“夫郎是有大作為的人,罪奴不敢受夫郎一禮。”
    “還要辛苦諸位在牢裏在待上一段時日,等我夫君回來,往後的事定會給大家安排個章程出來。”孟晚知道他們還是在防備他,倒也能理解,若是他被逼到這個份上隻會更加多疑。這群人能識文斷字,又心性堅韌,等他捋出來個頭緒來,定可一用。
    孟晚從牢房出來後便心事重重,和常金花打了個招呼便直直紮進了書房裏。從墨盒裏挑了條墨錠,拿來細細的研著墨汁。
    想了小會兒才抬臂用毛筆斟酌著寫到:“蘆雲鎮,甘蔗種植已經熟練,開始逐步向周圍其他鎮子擴散。蘆山鎮,初步種植甘蔗,收效明顯,同樣宜種植。蘆橋鎮、蘆溪鎮兩鎮河流眾多,開荒無地……”
    他拿著筆杆子來回想,河多適合做什麽?
    孟晚腦子裏畢竟摻雜著現代思想,想了一會兒都是些不著邊際,難以實現的目標。他幹脆起身去找宋亭舟記錄的手冊,他記得對方之前說過等年底鋪完了路,就要開始整頓蘆橋、蘆溪兩鎮,他來找找看,沒準裏麵就有現成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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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宋亭舟的手冊掀開,入目眼簾的先是一手剛勁有力的楷書,看著就極具藝術性。孟晚默默欣賞了一會兒才開始往下翻找。
    “有了!”
    “蘆溪鎮,溪水多分為小股,細而連綿,匯聚成河,經久而不衰斷。淺薄之處甚多,可引進江南水稻試種。”
    “蘆橋鎮,以河為主,村村皆是水路,輔以木橋,水泥難通。需得修建碼頭渡口,以船通行。村中以荷塘為主,夏季粉荷搖曳,碧葉連天。蛙鼓聲聲,玉藕脆甜……”
    孟晚瞳孔放大,“玉藕脆甜,玉藕脆甜!”
    “對啊,種藕田!”
    孟晚彎眼一笑,“我想到了!”
    “想到什麽了?快過來吃飯,大家都等你半天了。”常金花在門口叫他。
    孟晚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重點將宋亭舟的手冊放回書架上去,“我淨淨手,馬上就來。”
    碧雲和陶九早就到了,常金花張羅飯菜的時候他也跟進去幫忙,動作比一旁的黃葉還熟練。
    常金花趁著陶九在外麵和雪生說話,偷偷問碧雲,“你們小兩口在縣城過日子,過年回去陶家爹娘沒給你臉色看吧?”
    碧雲自然知道常金花是惦記自己,暖的肚子裏像是被灌了一大杯薑茶,他手上利索的切著菜,笑著回常金花,“陶家爹娘都老實本分,我們回去他們反而不自在。陶家兄弟又多,除了大哥一家和我公婆住在一起,兄弟們都是各自成家的,並沒有人為難我。”
    常金花將炒好的菜遞給黃葉端出去,“那就好,人家實實在在的對你,你們夫夫倆也要好好孝順老兩口。”
    “欸。”碧雲暖聲應下。
    常金花又和碧雲說了兩句,把菜都炒完了也沒見孟晚出來,冬季菜出鍋就要涼了,她這才過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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