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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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陣子冷了天寒地凍的,大郎早起不易,晚哥兒想讓他住的離順天府衙門近些。”常金花從她臥房出來,對蘭娘和鄭淑慎說。
兩人忙對常金花行禮問安,長輩在場,再加上與孟晚本來就不大熟悉,兩人多有拘謹。
“都到榻上去坐,我去看看阿硯和通兒,你們慢慢聊。”常金花自覺也沒什麽和她們二人聊的,還不如去看孫子。
蘭娘是知道常金花出身農家,沒那麽多規矩,所以起身送了人便安心坐下。鄭淑慎則略顯不安,猶豫著問道“我們沒打擾老夫人休息吧?”
孟晚拉他坐下,“不打擾,我娘就是坐不住,咱們三家親密,淑慎嫂子叫老夫人就顯得生份了,喚聲常嬸我娘還愛聽。”
“瓊娘怎麽樣了,阿尋治得可好?”後一句孟晚問的是蘭娘。
提起女兒,蘭娘臉上浮現一絲喜色,“怎麽不好?比我在盛京找到所有大夫都可靠。說是按他的法子食補,慢慢調養,等養到十二三歲,保管什麽藥丸也不用吃了。我還沒特意謝過你呢!”
孟晚笑道“有法子製就好,提什麽謝不謝的,往後常帶瓊娘過來串門,等天冷了她就不便出門了。”他和宋亭舟是把祝澤寧當弟弟的,祝三爺現在又和自己做生意,連糖坊都不顧,一心撲在驛站上東奔西跑。
蘭娘之前混跡貴族圈子,見識算是有的,她本身也比旁的女娘膽大,鄭淑慎則剛好相反,整個人柔柔弱弱,說話也慢條斯理。
他們二人認識許久,相互熟悉。孟晚長袖善舞,插在其中也不顯突兀。晌午常金花親自掌勺做了一桌席麵,留兩人在宋家用午膳。
飯後二人告辭離開,出了拾春巷大門後鄭淑慎又上了蘭娘的馬車,“蘭娘,你說我們今天沒有煩擾到她們吧?”
之前宋亭舟一個漢子在家,家裏又沒有內眷在,她們倆不好上門,又怕宋家覺得怠慢,所以孟晚一回來,她們就一起過來露了麵。
蘭娘知道鄭淑慎的性子,勸慰他道“你就放心吧嫂子,這有什麽的,常嬸是農家人,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晚哥兒也沒有那麽多講究,他們如今著急買新宅子,等新宅子買好,我多帶你過去認認門。”
自從和柴郡退婚後,蘭娘就不再硬往權貴圈子擠了,旁人送帖子給她,她也是三回去一回,無聊是無聊,但輕鬆自在許多。後來吳昭遠攜鄭淑慎入京後她又有了伴,孟晚回來她就更歡喜了。
蘭娘同鄭淑慎說了些宋家的情況,鄭淑慎回家後,吳昭遠也同他講了一些。之後兩人又與孟晚見了幾次,才算是熟悉起來。
孟晚手裏有錢,買起宅子手到擒來,隻是離皇城近的宅子不好買,買的人遠比賣的人多。他也是百般考慮才選出來兩座,第一座不管大小還是位置都正正好好,不是別的,正是第一任順天府尹邊大人曾經住過的宅院。
邊大人在任十多年,宅子越擴越大,住的是足有五進的大宅,其內大小院落共有八座,大堂、儀門、曲徑通幽,影壁、書房、花廳等,應有盡有。
宋亭舟身為三品朝臣,五進的房子是能買得,隻是架深、梁棟、繪飾、房簷等各有規製,不可逾矩。邊家曾經的宅子就和是為宋家量身定做一樣。
隻可惜是個凶宅。
刑部現在對邊大人的死還沒個說法,邊家人也靜悄悄的沒有喧鬧,把宅子低價轉手給了牙行,一家子默不作聲的回了老家。
這就是普通文官的缺點,家裏在朝中的頂梁柱沒了之後,一家子之前再花團錦簇都是一場空,迅速沒落成普通鄉紳。
也難怪從龍之功誘人,勳貴之家傲慢。
為了避免總是搬家,孟晚看的就是大房子,第二座宅院同樣是五進大宅。
缺點是離皇宮沒有邊家近,騎馬需半個時辰,而邊家隻要兩刻鍾,但離順天府倒是很近,一刻鍾的路程就到。
第二個缺點就是裏麵有些腐敗,整座宅子都要大修。這點就很愁人,這麽大的宅子,大修最快也要半年,他家又著急搬家,算來算去還是邊家的宅子更合適。
“晚哥兒,要不咱們就買鬆雪巷的那座宅子吧?先修出來一座小院給大郎住著,我和阿硯小辭不著急搬家。”常金花做為相對迷信的古代人,有點接受不了住枉死之人的故居,總覺得心有疑忌。
“成,那咱們就定鬆雪巷的那座宅子,我叫人把人牙子喊過來簽訂契”既然有其他選擇,孟晚也不想讓常金花住的不舒心。
豈料等孟晚把人牙子叫過來,對方點頭哈腰的說鬆雪巷那間宅子今早已經賣了。
“我昨日才去看過,那麽大的一座宅子今早就賣出去了?”
“孟夫郎,實在對不住,小的也是剛收到的消息。”盛京的宅子不缺人買,特別是三進的宅子最是緊俏,五進的雖然沒有三進賣的快,但有錢人多的是,也是有買家的。
鬆雪巷的宅子雖然破了點,但是位置優越,之前一直閑置,也是最近才掛出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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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盛京的牙行又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房少買家多,房源大部分都在買家手裏捏著,哪家牙行給的上價錢,就交給誰賣。鬆雪巷的宅子就是被另一個牙行的牙子給賣了。
難得空出來兩座符合條件的大宅子,這就沒辦法了。孟晚無奈的看著常金花,“娘,不如就定蘭翠巷邊家這個吧,我去護國寺找些高僧來誦經祈福完咱們再住行嗎?”
他們家人是不多,可從嶺南帶來的家什太多了,再加上皇上禦賜的器物也都是大件,普通三進宅子都略顯局促,也隻能買邊家這座宅子了。
決定了之後孟晚就快速敲定,過了房契和地契。這些都是孟晚親自去辦的,因為在順天府的轄內,他去順天府過契的時候宋亭舟這個府尹大人全程陪同,孟晚還受到了許多暗戳戳的注目禮。
“你回去辦公吧,我回去找人收拾宅子,擇個好日子咱們再搬家。”孟晚勸住送到順天府門口的宋亭舟。
宋亭舟叮囑,“那你回去小心些,別讓蚩羽離你左右。”
“大人放心,我定會保護好夫郎的!”蚩羽拍著胸脯保證,若不是他的孕痣就這樣清清楚楚的生在額頭上,蚩羽可比那些柔弱的文官健碩多了。
孟晚拿著嶄新的地契回去,立即著手準備清掃房屋,找道士批搬家的好日子,再請護國寺的和尚提前到宅子裏去誦經祈福。
他自己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是能按常金花的心,花多少錢都值得。
一切準備妥當,從孟晚找牙行到最後搬家也不過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十一月中旬,天空飄蕩著大片的雪花,宋家一大家子的人坐在馬車上,浩浩蕩蕩的從拾春巷出來,在淩晨最冷的時候往新家走。
阿硯穿著厚重的棉衣,外麵還套著件紅狐皮做的鬥篷,一個勁兒的往孟晚身上鑽,“好冷啊阿爹,我腳都要凍掉了吧?”
常金花把自己懷裏揣著的暖爐放到阿硯腳邊,“馬上就到新家了,再忍忍。”
“通兒冷不冷?小叔的暖爐給你。”孟晚把自己的暖爐遞給通兒。方錦容早在到盛京不久便悄悄的走了,通兒一覺醒來發現爹沒了也十分淡定。
大家都習慣了。
通兒搖頭拒絕,“小叔,你自己用吧,通兒不冷。”他確實不冷這會兒手腳都是熱乎乎的。
阿硯哆哆嗦嗦,“阿爹,要不把雪狼叫進來吧,它還能給咱們暖暖。”
孟晚敲敲他腦袋,“咱們這一車人都夠重了,雪狼那麽大再進來,不得把馬車給壓散了?”他在嶺南特製的車廂可不敢在盛京使喚,被扔在拾春巷的宅子裏了。
阿硯被凍急眼了,又困又冷,忍不住碎碎念,“幹嘛非要聽那個道士的天不亮就搬家啊?我們中午來不是很好嗎?”
孟晚看孩子都有點魔怔了,緊了緊他的,“別亂說,誰家搬家都是天不亮的時候走?就這一天,忍忍吧,等晌午阿爹帶你和哥哥、通兒一起去外麵酒樓吃頓好的怎麽樣?”
阿硯撇撇嘴,吸溜了一下鼻涕,“我才不要出去,外麵冷死了。”
“夫郎,老夫人,咱們到了。”馬車又行了兩刻鍾,終於到了蘭翠巷。
門上的舊牌匾被取了下來,換上宋亭舟親書的“京尹第”,簡單明了。
宋亭舟把孟晚接下來,兩人一人抱個孩子下來,楚辭則去攙扶常金花。他們慢慢吞吞的還沒進門,雪狼就像一陣風一樣鑽了進去。
蚩羽跑進去追他,雪生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因為搬得著急,宅子裏麵都沒怎麽大動,還是曾經的樣子。應高僧建議,邊大人的臥房被改成了佛堂,孟晚在廟裏請了一尊觀音菩薩的菩薩像供在裏頭。
別說,沒請之前,孟晚覺得這座宅子挺正常的,請了之後,可能是心理作用,總覺得疑神疑鬼,後背發涼。
大家起的早,除了常金花年紀大了覺少和宋亭舟要上早朝外,其餘人都困頓不已,紛紛都聚在常金花院裏補覺。
仆人各司其職,搬東西的搬東西,燒火燒炭供主家取暖的也在忙活。宋亭舟換好朝服,在朝服外又罩了件黑色的大鼇,牽著馬出去準備上朝。
“大人,您先別走!”蚩羽快速跑過來攔住宋亭舟,雪生也麵色凝重。
宋亭舟的眼眸比此時的夜色還要深沉,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出什麽事了?”
雪生抬頭看他,神色凝重,“雪狼在花園裏挖出了死屍,而且不止一具。”
早朝照例平平無奇,各部匯報了些不痛不癢的事,最有爭議的就是太子的下落和今年的幾場戰事。
禹國現如今的朝堂都是主和一派,武將地位遠遠不及文臣高,出色的武將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個,幾乎全是定襄國公一派,剩下零星兩個或是小門小戶,或是忠毅侯一派,兩者加在一起也不能與定襄國公匹敵。
都察院左都禦史王瓚呈上了一份書信,“陛下,這是安南國主呈上的請和書,據上述所言,太子殿下並不在安南人手中,至於死在安南的傳言更是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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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垣眼皮一跳,不動聲色的看了定襄國公一眼,對方雖然年邁,但背影依舊高大穩健,穩如泰山。
收回視線,夏垣低頭垂眸,冷眼旁觀。
皇上看過由內侍奉上的信件後,沉默良久,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許久之後,他才沉聲開口“太子乃國之儲君,身份貴重,不論生死,都要盡快找到其行蹤。”
他所坐的位置太高了,俯視眾人,沒人膽敢抬頭對上聖目,更無從得知談論太子行蹤時,皇上此刻的表情。
“夏垣。”
夏垣手持笏板出列,“臣在。”
皇上沉聲詢問“你之前說在安南親眼所見太子屍首,眼下安南王說絕無此事,你如何辯駁。”
夏垣語氣恭敬,麵對皇上質疑,並無半點慌亂,“回陛下,臣當日確實親眼所見棺槨中躺著身形與太子殿下極為相似的屍體,麵目也與殿下一般無二,臣也不知此事為何,安南王如今為何又矢口否認。”
帝王又將目光移到武將裏,“忠毅侯。”
忠毅侯從武將一行中出列,“臣在。”
“你秦艽在欽州英勇殺敵,聽說已與廉王聯手斬殺了安南一名虎將。”帝王的聲音威嚴且不易琢磨。
忠毅侯雙手握於胸前,躬身低頭回話,姿態恭敬,盡顯臣服,“小兒愚鈍,都是靠著廉王殿下的王爵之勢才能斬敵。”
“嗬。”
皇上輕笑一聲,離得極近的宮侍渾身汗毛突然直立起來。
“安南王既以臣服,便讓秦艽收兵,和廉王一起著手尋找太子的下落吧。”
忠毅侯回道“臣,謹遵聖令。”
太子一黨都在暗自擔憂,最前麵的定襄國公始終不動如山。
偌大的朝堂一時間噤若寒蟬。
“順天府尹何在?”皇上突然問道。
宮侍佝僂著背湊過去,“陛下,宋大人今早告了假。”
皇上稍顯意外,“哦?為何?”
宮侍答“說是他今日喬遷新居,居然從院子裏挖出了二十一具屍體來。”
“他新宅買到何處。”
“回陛下,正是前任順天府尹邊大人的舊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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