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沈昭昭策馬繞了遠路回到女眷區，心跳仍未平複。
    她輕撫胸口，回想著方才胤禛眼中的驚豔，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夏小姐這是去哪兒了？讓我們好找。"
    先前那位鵝黃騎裝的少女又湊了過來，這次身邊還跟著幾位貴女。
    沈昭昭福了福身："林中景色甚好，一時貪看了。"
    "是嗎？"少女眼尖地發現她帷帽上沾著的鬆針，"該不會是遇到什麽"奇遇"了吧？"
    沈昭昭不慌不忙地摘去鬆針，柔聲道："姐姐說笑了。倒是姐姐這身騎裝真好看，襯得膚色如雪。"
    這突如其來的誇讚讓少女一愣，隨即得意地撫了撫衣袖："這是江南新進的雲錦，自然......"
    沈昭昭含笑聽著，心思卻已飄遠。
    她知道，今日這場"偶遇"，已在胤禛心中種下一顆種子。
    她表麵平靜，心跳卻仍未平複。
    方才與皇帝對視的瞬間，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閃過的驚豔與悸動。
    "夏小姐，這是禦賜的冰鎮酸梅湯。"一名小太監恭敬地奉上玉碗。
    沈昭昭微微一怔："多謝公公。不知這是......"
    小太監壓低聲音："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說小姐受了驚嚇，需好生安撫。"
    沈昭昭接過玉碗，指尖與碗壁一樣冰涼。
    她小口啜飲，酸甜滋味在舌尖蔓延。
    皇帝此舉，無疑是對她另眼相待了。
    日頭西斜時，狩獵隊伍陸續歸來。
    華貴妃果然獵得那頭白鹿，趾高氣揚地走在皇帝身側。
    沈昭昭注意到，皇帝雖然麵帶微笑，眼神卻不時飄向遠方，顯然心不在焉。
    頒賞環節，華貴妃理所當然地得到了那匹西域良駒。
    齊妃和其他的小貴人們隻能幹瞪眼得看著華貴妃得意，表情十分不好。
    暮色四合，獵場中央燃起了數堆篝火。
    夏威抽空問了沈昭昭："今日可還順利？"
    沈昭昭隔著輕紗望向遠處禦駕，輕聲道："很順利，父親。"
    禦廚們架起烤架，鹿肉在火焰上滋滋作響，油脂滴落進火中，爆出陣陣香氣。
    沈昭昭坐在女眷席末端，隔著輕紗望向主位上的皇帝。
    火光映照下，胤禛的側臉線條更顯冷硬，與白日裏扶她時的溫和判若兩人。
    "今日圍獵，眾卿辛苦了。"胤禛舉起酒杯，聲音不大卻讓全場肅靜，"十七弟獵得麋鹿三頭，當賞。"
    一位身著靛藍騎裝的年輕男子起身行禮，眉眼間與皇帝有三分相似："臣弟謝皇上賞賜。"
    這便是果郡王允禮了。
    "皇上，"一位年長些的王爺笑道，"老臣看十七弟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今日頭名未必是華貴妃娘娘。"
    華貴妃聞言，紅唇微揚："禮親王這話說的，莫非覺得本宮勝之不武？"
    她眼波流轉看向皇帝，"皇上您評評理，臣妾可是憑真本事獵得白鹿的。"
    胤禛唇角微勾："愛妃騎射確實精湛。"
    他目光掃過全場，卻在掠過女眷席時微微一頓。
    沈昭昭感受到那道視線，適時地低頭抿了一口果酒。
    她能感覺到皇帝在尋找什麽——或者說，在尋找誰。
    "夏小姐怎麽不吃？"身旁的貴女突然開口，"可是不合口味？"
    沈昭昭輕搖團扇："多謝關心，隻是有些暑熱。"
    "也是，戴著帷帽確實悶得慌。"
    那貴女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她嚴實的輕紗，"不過夏小姐既然身子不適，何必強撐著呢？"
    沈昭昭正要回應，忽見一名太監捧著玉盤走來："夏小姐，皇上賜的冰鎮西瓜。"
    四周頓時一靜。
    幾位貴女交換著驚詫的眼神——皇上怎會特意賞賜一個包衣之女？
    沈昭昭恭敬接過，隔著輕紗柔聲道："謝皇上恩典。"
    她狀似無意地抬眼，正對上胤禛投來的目光。
    那一瞬間，她微微偏頭，讓火光恰好透過輕紗映出她朦朧的側顏輪廓。
    胤禛手中的酒杯頓在半空。
    "皇上？"華貴妃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隻看到一群低眉順眼的女眷。
    "無事。"
    胤禛收回目光，轉向果郡王，"十七弟近來在讀什麽書？"
    宴席漸酣，觥籌交錯間，沈昭昭注意到皇帝的目光頻頻投向自己這邊。
    她始終保持著優雅而低調的姿態，隻在每次皇帝看過來時，恰到好處地調整角度，讓輕紗下的容顏若隱若現。
    宴席過半，沈昭昭借口更衣離席。
    她沿著營地邊緣漫步，直到人聲漸遠，才摘下沉重的帷帽，深深吸了一口夜風。
    繁星如碎鑽般灑滿天幕，遠處山巒在月光下勾勒出溫柔的輪廓。
    "夏小姐好雅興。"
    低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驚得沈昭昭手中帷帽差點落地。
    她慌忙轉身，隻見胤禛不知何時已站在幾步之外，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襯得那雙眼越發深邃。
    "皇上！"她急忙跪拜，長發如瀑垂落在地，"民女不知聖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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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吧。"胤禛虛扶一把，"朕也是出來透口氣。"
    沈昭昭起身，卻仍低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的後頸。
    夜風拂過，帶起她鬢邊幾縷發絲，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白日裏摔傷的地方，可還疼？"胤禛忽然問道。
    沈昭昭微微一怔，隨即輕咬下唇："回皇上，已經無礙了...多謝皇上掛念。"
    她聲音漸低，最後幾個字幾乎融在風裏。
    胤禛不自覺地向前一步："朕記得你說自己是夏威之女？"
    "是。"
    沈昭昭抬眼，月光映照下，那雙杏眼如含秋水，"家父常說起皇上恩德。"
    "夏威為人忠厚，辦事穩妥。"胤禛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多大了？"
    "回皇上，民女今年十六。"她微微側臉，讓月光勾勒出完美的下頜線。
    一陣沉默。
    遠處傳來隱約的笑語聲，更顯得此刻靜謐非常。
    沈昭昭能感覺到皇帝的視線在自己臉上流連，她適時地露出一絲羞怯，長睫輕顫如蝶翼。
    "你..."胤禛剛開口，忽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皇上！"蘇培盛小跑過來，低聲道，"華貴妃娘娘在尋您，說是...說是身子不適。"
    胤禛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朕知道了。"
    他轉向沈昭昭，聲音不自覺地放柔，"夜涼露重，夏小姐早些回去休息。"
    沈昭昭福身："民女遵旨。"
    她猶豫片刻，又輕聲道，"皇上也要保重龍體。"
    這句逾越的關心讓胤禛眸光微動。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卻又在幾步之外停住："蘇培盛，派人送夏小姐回營帳。"
    "嗻。"
    待皇帝走遠，沈昭昭才緩緩直起身。
    她望著那道明黃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夏小姐，請隨奴才來。"一名小太監提著燈籠走近。
    沈昭昭重新戴好帷帽，跟著太監往回走。
    路過一處營帳時，忽聽裏麵傳來華貴妃的聲音：
    "皇上方才去哪兒了？本宮找了好一陣子！"
    "回娘娘，皇上隻是出來散步..."
    "哼，本宮看是有不長眼的小蹄子..."聲音戛然而止，似是被人勸阻。
    沈昭昭腳步不停，心中卻已了然。
    華貴妃顯然起了疑心，隻是尚未確定目標。
    帳外傳來更鼓聲，已是三更。
    沈昭昭吹滅蠟燭，躺在榻上卻毫無睡意。
    她翻身麵向帳頂，月光透過帆布灑落斑駁光影。
    三年籌劃，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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