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聽了等於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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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贏世民不是個衝動之人,更不是個任人擺布之君。
    從登基以來,他就一直在做一件事。
    削門閥、製舊權、扶新臣。
    他治國的核心,從來都不是妥協,而是掌控。
    而執失烈,是他親封的親王,是他的妹夫,是他最得用的武將。
    贏世民若真的要對他動手,不光是割掉一條邊軍的臂膀,更等於是主動把親信家族,交給了門閥祭旗。
    就憑這一點,李北玄心裏就有底了。
    門閥越想殺,贏世民就越不可能讓執失烈死。
    畢竟贏世民最忌諱的,就是讓門閥坐大。
    這些年,皇帝削藩抑權、提拔寒門,所有手段,都圍著一個核心。
    削弱士族門閥,把權力從老舊的利益集團手裏收回來。
    現在門閥一擁而上,擺出一副扶正除奸的架勢,李北玄反倒更確定了。
    贏世民不會照著他們的劇本走。
    皇帝也許會順水推舟做做樣子,放出風聲安撫一二。
    但真要把執失烈這張牌打出去?
    那無異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表麵上聲勢浩大、風起雲湧,實則不過是一場各方勢力的試探與角力。
    殺不殺執失烈,從來不是為了邊疆太平,而是為了誰能分走執失烈倒下後的位置和資源。
    而既然眾人都盯著這塊肥肉,那皇帝便更不可能把它輕易丟出去。
    在這場權力博弈中,執失烈倒成了唯一的安全牌。
    “我那老丈也不是個傻的啊……”
    李北玄搖了搖頭,頓時有些唏噓。
    執失烈看似五大三粗,做事全憑一頭熱血。
    但殺來殺去,反而給自己殺出了一張保命符。
    難道執失烈早就預料到了?
    有點意思。
    李北玄從來不會把人當傻子看,更不會低估一個能在亂軍之中殺出重圍、在武朝也混的風生水起的突厥人。
    執失烈八成早就知道自己死不了。
    反而,恐怕是想借著屠城這事兒,給自己和贏世民一個台階下。
    眼下薛延陀已經被滅,西域三國也已經成為曆史。
    東突厥雖然還躁動不安,但已經成了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肉眼可見的是,在接下來至少五年時間裏,武朝不會有大的動作。
    起碼不會有用到執失烈出馬的地方。
    但是,執失烈手裏還有軍權,還有人望。
    這就很尷尬了。
    皇帝要繼續倚重他吧,眼下戰事已平,留著一尊戰神坐鎮,反倒成了朝局裏的不安因子。
    要把他拿下吧,不論是軟削還是硬壓,都難免寒了軍中將領的心。
    更容易被門閥抓住口實,說皇帝卸磨殺驢、不講親情。
    更何況,執失烈並不是單純的武夫。
    他是親王,是駙馬,是武朝冊封的異姓王中,唯一一個在戰功、血統和資曆上都挑不出毛病的人。
    他背後不隻是邊軍,還有突厥餘部、草原勢力,還有一眾寒門將種。
    動他,便是動整個西北軍係,也等於是在向滿朝文武宣告:無論你立過多少功,最終都敵不過政治的風向。
    這是贏世民最忌諱的。
    所以執失烈必須下,但不能硬下。
    他得退得體麵,退得順滑,退得像是為了大局著想,而不是被逐出權力場。
    而執失烈屠了城。
    這是錯,是罪,是人人喊打的血案。
    但也正因如此,皇帝才有了處置的名義,外人也才有了滿意的台階。
    隻要皇帝把罪壓在“失控”或“誤判”頭上,再配上個奪權調職、思過反省,麵子裏子皆可保全。
    到時候,執失烈可以主動請罪,從軍中退下來,封地養傷、閉門思過。
    既避了風頭,也脫了實權,還讓眾人看出他知進退、識大義。
    對皇帝來說,這是掌控下的授權,非清算。
    對執失烈來說,這是全身而退,不失尊嚴。
    誰都好交代。
    完美。
    “好了,滾吧!”
    李北玄心頭大石落下,頓時對馬彼德橫挑鼻子豎挑眼。
    “……啊?”
    馬彼德眼神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你說啥?”
    李北玄往後仰了仰,伸個懶腰,語氣懶洋洋的:“我說你該滾了。八卦聽完了,飯點兒到了,我要吃飯,你該走人。”
    “……八、八卦?”
    馬彼德嘴角抽了抽,一臉你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的表情:“我跟你說了半天的京中政局,說了一下午門閥算計、禦史跳梁,你跟我說這叫八!卦!?”
    李北玄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看他:“要不然呢?你又不是禦史台的頭兒,說了半天我也不能參他們一本。聽了等於白聽,白聽等於八卦。再說了,我剛才不是聽得挺認真的嗎?嗯,情緒起伏、節奏把握、故事線清晰,做得很不錯。”
    “……”
    馬彼德一張臉幾乎要皺成苦瓜,憤憤然地道,“合著我冒著被盯上的風險,特意來藍田給你帶話,帶的好歹也算是頭等情報,你就賞我這麽一句‘滾’?”
    “我又不是沒賞你。”
    李北玄眨了眨眼,“剛剛不是跟你說了麽,回頭給你弄個差事,不大不小,實權不重,油水不少的正經官職,起碼正六品起步……怎麽,你不樂意?”
    “我樂意是樂意……”
    馬彼德一聽這話,頓時一縮脖子,語氣也弱了幾分,“可你就不能邊吃邊說?你飯我也能蹭一口不是?你那小廚房炒的牛肉幹我老早就惦記了……”
    “你想得美。”
    李北玄從榻上起身,拍拍屁股。
    順手拿了塊茶糕,自己先咬了一口,“我藍田的飯是什麽人都能蹭的?趕緊滾,一會兒長樂公主和太平公主就來了,我們要吃燭光晚餐,沒有你的份兒。”
    “……你特麽!”
    馬彼德的表情一下子就猙獰起來了。
    李北玄這貨也太欠打了!
    陪一個公主吃飯還不行,還特麽陪兩個?
    馬彼德頓時欲哭無淚。
    一屁股從榻上蹦下來,嘴裏罵罵咧咧:“我都快給你當間諜用了,還不如狗活得滋潤。”
    “狗還能咬人。”李北玄撇撇嘴,“你就是個嘴皮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我耳邊嘰嘰歪歪。”
    “你——”
    “別你我了。”李北玄把剩下的半塊茶糕扔他手裏,順手將他往外一推,“行了,快走快走,我家小月娥要來上菜了。”
    “我靠——!”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