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晉王贏高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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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玄實在沒忍住,對著晉王儀仗翻了個大白眼。
    這贏高治,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啊。
    演都不演的。
    一點賑災的樣兒都沒有。
    擺明了就是是來視察災情,順便撈個民望的。
    李北玄心裏腹誹得飛快,但麵上還是掛起一副和善的笑。
    拍了拍馬脖子,晃晃悠悠地策馬下坡,直奔營門而去。
    而那邊,晉王贏高治早就看見了他。
    一見李北玄過來,立刻抬手示意,笑容得體。
    兩人馬未至,禮已行。
    “定遠伯,舟車勞頓,辛苦辛苦。”
    “哪裏哪裏,王爺風采過人,遠遠望著,都叫人心頭一震啊。”
    兩人於營門外並騎而立,寒風裏互拱了拱手。
    李北玄忍不住話裏帶刺。
    而贏高治似乎也聽出來了,眨了眨眼,頓時衝李北玄露出一個有些無奈,有些溫和的笑,衝他拱了拱手,道:“本王本想輕裝簡行,以免擾民,怎奈常伴伴……”
    他話未說完,便側了側身,讓出半步身位。
    一個年紀約莫三十左右的大太監躬身走出,恰到好處地笑道:“定遠伯恕罪,王爺身體金貴,臣等若安排不周,回頭朝中諸公,定要怪罪奴才失職。”
    “再者,前日朝中幾位言官還專門上書,勸王爺出行務必隆重莊重,展現皇家之儀。奴才也隻好從命,給王爺置辦了這點排場。若顯眼了,還請伯爺擔待。”
    “哪裏哪裏。”
    李北玄笑著擺手,語氣極誠懇:“王爺顧全大局,有所擔當,是我等楷模。”
    話雖客氣,但這句楷模裏頭到底是褒是貶,便隻有聽者心裏知道了。
    贏高治輕輕一笑,倒也沒動怒,隻是溫聲回道:“定遠伯見笑了。”
    兩人一番寒暄。
    看似客氣和樂,實則各自心照。
    說了一會兒話,便不再外頭吹冷風,而是進了營帳。
    而等到了營中帳下稍坐,暖茶奉上,寒氣稍退,李北玄才終於得了機會,好好打量起這位傳說中最不出挑的晉王殿下。
    說真的,他原先對贏高治的印象……甚至都算不上“印象”。
    這位晉王,存在感一直很弱。
    年紀最小,話最少,禮最多。
    身邊沒權臣、也沒地盤,在眾皇子中就是個小透明。
    被形容得最頻繁的一句話,就是恭順忠良。
    可此刻,坐在李北玄麵前的少年,卻似乎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十八歲,身姿挺拔,言談從容。
    說話聲音不高不低,語調平和,沒有鋒芒,卻也毫無畏縮。
    眼神更是沉穩得出奇。
    他不像贏高明,眼裏寫滿了挑釁和桀驁。
    也不像贏高熙,心事總擺在臉上,情緒溢於言表。
    贏高治的目光,就像一口清井。
    幹淨得過分,卻看不出深淺。
    甚至連那位名叫常辛的老內侍,舉止也非常有分寸。
    說話不多,行動不雜,不搶主子風頭,卻又時時護主周全。
    見狀,李北玄握著茶盞的指尖,不動聲色地收緊了一點。
    這王爺……不得了啊。
    這一瞬間,他心裏那點陪太子讀書的放鬆感,轟然消散。
    他原先以為,晉王也不過是贏世民手中臨時扶起來的牌,用來對衝贏麗質在朝野之間的影響力,好收個平衡。
    說到底,是個過渡人物。
    可現在看來,比起贏高明的張狂、贏高熙的陰險……
    這位晉王,才是真正危險的對手。
    年紀雖輕,可言談舉止裏毫無少年氣。
    看似謙和,實則每句話都進退得當。
    甚至連出場時的儀態、配備、營地布置都滴水不漏。
    既擺出威儀,又不顯驕矜。
    還順帶給了李北玄一個端重有禮、胸有丘壑的好印象。
    而這樣的人,一旦擁有平台,一旦得到權柄,那可是能讓人心甘情願聽令、毫無防備地跟隨的人物。
    比起贏麗質這樣天生鋒芒畢露、氣場十足的掌權者,贏高治的溫和無害,簡直才是最強的武器。
    畢竟就連從一開始,就跟贏高治立場不對付的李北玄,在聽完他方才那一段話,又認真和贏高治接觸過之後,一開始對贏高治輕浮、輕佻的印象,也不自覺的消失了。
    反而對他怎麽也討厭不起來。
    想到這裏,李北玄慢慢放下茶盞,嘴角帶著幾分不鹹不淡的笑意。
    可心底,卻已經悄然提起了一層警覺。
    瑪德。
    這趟晉陽之行,恐怕比想象的……更不好玩。
    李北玄收了思緒,手中茶盞輕輕一轉,耳邊又重新聚焦起贏高治的聲音。
    少年王爺仍在繼續談話,語調不疾不徐。
    話語間既不居高臨下,也不虛情假意,正談著賑災相關的調度安排。
    “……說到底,這次賑務雖然名義上是由本王主理,但實際上,該怎麽做、怎麽安排,還得仰仗定遠伯你多多費心。”
    這話說得坦率而得體。
    既表明了身份,也表達了敬意,沒有遮遮掩掩的推諉,更沒有居高臨下的派頭,反倒顯得格外誠懇。
    李北玄挑了下眉,心道這小子說話是真好聽。
    放在旁人嘴裏,這句“多多費心”,十有八九就是甩鍋。
    但從贏高治嘴裏說出來,帶著一股篤定和自知,反倒讓人討厭不起來。
    李北玄咂摸了一會兒,隨後也笑了。
    “王爺說這話,那可就見外了。”他語氣輕鬆,“咱們這次,是奉旨賑災,為民辦事。一切,自然聽王爺吩咐。”
    這話客氣,姿態也擺得到位。
    可話音一落,對麵的贏高治卻微微搖了搖頭,神情竟比剛才還認真幾分。
    “不。”
    贏高治語調不高,但說的卻很清楚,“不能聽我吩咐。”
    他看著李北玄,語氣溫和中帶著一股難得的認真勁兒。
    “李伯爺,本王雖為主官,卻非能吩咐伯爺之人。救災之事,利害非小,成敗更非一人之功。本王年幼識淺,兵馬糧秣、地方情狀都不熟,隻能仰仗定遠伯多加指教。若有用得著本王之處,不論是發文、調令、走訪、震懾地方,盡管說。”
    “此行若能順利,功是朝廷的,法是伯爺的。若有不足之處,錯也由我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