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蟲卵不會是死的吧！”
    年輕男子用指尖撥弄著攤位上的黑色蟲卵，那些卵殼表麵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在陽光下卻顯得黯淡無光。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啪\"的一聲，攤主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旁邊裝蟲卵的琉璃罐都晃了幾晃。
    “放屁！你他媽的懂不懂？”
    攤主是個滿臉橫肉的初級職業者，脖子上掛著獸牙項鏈，此刻正瞪圓了眼睛：
    “這些都是鐵線魔蟲的蟲卵，別說不是死的，就是死的，你買得起嗎？”
    他唾沫星子飛濺，指著最邊上那枚標價三枚金幣的一堆蟲卵：
    “就這些，夠你半年夥食費！”
    自由市場嘈雜的聲浪中，這聲怒吼引得附近幾個攤主都探頭張望。
    年輕男子被噴得後退半步，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曾經放錢袋的位置——如今確實空空如也，今天忘記帶錢袋了。
    他穿著還算體麵的雲錦衣衫，但袖口已經有些磨損，此刻在眾人注視下顯得格外尷尬，其實他隻是過得有些節儉罷了。
    “對不住，對不住。”
    年輕男子連連拱手，額頭滲出細汗。
    他偷瞄了眼攤主肌肉虯結的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那是獵殺魔獸留下的標記。
    男子咽了口唾沫，慌忙轉身擠進人群，連衣角被旁邊攤位鉤破了都沒察覺。
    攤主盯著年輕人倉皇逃離的背影，啐了一口。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這見習武士腰間掛著的上好佩劍——劍鞘上的琉光異常亮眼，這讓他是羨慕嫉妒恨。
    當然，要不是看對方衣著還算光鮮，擔心是哪個世家出來遊曆的公子哥，他早就一拳招呼上去了。
    在這懸空島上打架，治安司的罰款單可比魔獸的利爪還鋒利。
    “你新來的吧？”
    旁邊賣魔獸骨骼的攤位上，一個精瘦的初級拳師突然開口。
    他雙手關節處纏著浸血的白布，正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著年輕男子。
    “怎麽著，新來的好欺負？”
    年輕男子猛地轉身，手已經按在劍柄上。
    他今天憋了一肚子火——先是被人在客棧裏嘲諷，現在連個擺攤的都敢戲弄他。
    “不是，不是。”
    拳師連忙擺手，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笑容：
    “我是說...…”
    他壓低聲音，朝剛才那名年輕男子的背影努了努嘴：
    “投胎也是個技術活啊。”
    “你什麽意思？”
    男子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引得周圍幾個逛集市的人紛紛側目。
    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今天就算被治安司抓去卸貨，也要把這個陰陽怪氣的家夥揍得滿地找牙！
    拳師見狀趕緊從攤位上繞出來，一把按住男子青筋暴起的手腕：
    “老弟莫生氣，莫生氣！”
    “你知道剛才那人是誰嗎？”
    “一個見習生，老子還怕他不成？”
    男子甩開拳師的手，聲音裏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傲慢：
    “別說他，就是他後麵......”
    “哎喲我的祖宗！”
    另一邊正在吃瓜看熱鬧，賣海岸靈草的攤主突然衝過來，手裏還抓著半截沒包完的藥草。
    他連忙打斷男子的後半段，緊張地四下張望：
    “那人就是廖平湘！懸空島貿易司議長！”
    整個攤位附近突然安靜了幾秒。
    年輕男子感覺有冷汗順著脊背流下。
    雖然他才來不久，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貿易司那些戴著玄鐵令牌的稅吏，正是給他發放交易許可證的人，雖然自由市場不收稅，但也要獲得同意才允許。
    “他修為是不高……”
    靈草攤主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顫抖：
    “可他背後是懸空島島主……他老人家啊！”
    說了半截又停頓時時，攤主幾乎是氣音，仿佛光是說出這個名字就會招來災禍。
    年輕男子攥緊了手中的布袋，指節微微發白。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懸空島貿易司的方向，那座高聳的白色建築在晨霧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
    那可是懸空島貿易司的議長啊，他不過是個剛來島上討生活的初級長槍手，若是對方真要找麻煩......
    “怕了吧！”
    初級拳師龔克儉咧著嘴，露出兩排黃牙。
    他故意湊近年輕男子，帶著草藥味的呼吸噴在對方臉上：
    “聽說上個月有個家夥被查出漏稅，現在還在碼頭服苦役呢。”
    他說著，還做了個鐐銬的手勢。
    年輕男子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想起儲物腰帶裏那那些從外地帶來的蟲卵瓶，心跳得更快了。
    “龔大，你別嚇唬人家。”
    賣草藥的攤主用煙杆敲了敲攤位，褐色的煙灰簌簌落下：
    “廖議長最是講理。我在這懸空港擺了多年攤，從沒見過他無故刁難人，比起以前……”
    草藥攤主眯起眼睛，皺紋裏藏著笑意：
    “上回有人交稅晚了兩天，他還特意派人來問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為人很是寬厚。”
    “當..….真？”
    年輕男子聲音發顫，目光在攤主和龔大之間遊移。
    龔大抱起胳膊，粗壯的二頭肌把麻布短衫撐得緊繃繃的。
    “老李說得沒錯。”
    他撇撇嘴：
    “廖議長最近得了一個怪癖，對那些稀奇古怪的蟲子、蟲卵特別上心，你要是有這個...…”
    他意味深長地瞄了眼年輕男子的儲物腰帶。
    年輕男子不自覺地後退半步，他順著龔大的視線望向廖平湘所在的方向，對方最近喜歡蟲卵？他一個見習武士，想轉職召喚師還是馴蟲師……
    “聽說...…”
    李姓男子咽了口唾沫，聲音輕得幾乎被海浪聲淹沒：
    “廖議長在收集某種罕見的蟲卵？”
    年輕男子心裏微動，自己雖然沒有多少蟲卵，但團長那邊卻有不少，不對，是姐夫那邊有很多，說是能夠加強治療效果……
    ……
    廖平湘對蟲卵的癡迷，不過是擺在明麵上的幌子。
    真正需要這些蟲卵的，是李乘風。
    李乘風在懸空島的地位特殊，他精通馭蟲之術，甚至能通過法陣讓普通靈蟲發生變異，培育出罕見的變異靈蟲。
    但正因如此，他不能明目張膽地收集蟲卵——若是讓人知道他親自收購蟲卵，再孵化出變異品種，那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所以，廖平湘成了他最好的擋箭牌。
    表麵上，是廖議長最近開始癡迷養蟲，四處搜羅珍稀蟲卵，甚至不惜親自找尋蟲卵。
    島上的一些勢力卻沒有投其所好，擔心廖平湘隻是一時半會為了魔蟲荒廢了自身修行。
    自己若是投其所好進獻蟲卵，廖平湘因此荒廢了修行，李乘風大怒之下，廖平湘最多被責罰一通，自己這些“阿諛奉承”的“小人”，可就要承受宗師前輩的雷霆之怒了。
    而實際上，廖平湘若是尋找到大量的飛行蟲卵，這些蟲卵最終都會流入了李乘風的手中。
    李乘風將以法陣催化變異，就說是廖平湘“偶然”孵化出大量變異靈蟲。
    如此一來，即便有人懷疑這些變異靈蟲的來曆，也隻會認為是廖平湘運氣好，或者貿易司財大氣粗，搜羅到了珍稀品種。
    而最關鍵的是——變異靈蟲認主時，自然會認主——廖平湘，旁人就會自以為是的認定這一切。
    至於為什麽懸空島上會突然出現這麽多同樣的變異靈蟲？
    那自然是因為廖議長“慷慨大方”。
    他神識有限，無法駕馭太多靈蟲，那麽“孝敬”給島上的強者，合情合理。
    而作為懸空島的唯一強者，李乘風自然會是第一個得到這些變異靈蟲的人。
    一切天衣無縫。
    除非……有人能看穿這場精心設計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