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中故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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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說到,那宋粲與那教坊酒樓一夜歡歌,醒來才怨了自家放蕩於這汙糟之地,且是一個後悔不堪。這心下更是恨毒了胡攪蠻纏的道士,然卻那廝與之山郎中倒有個叔侄的名份在,現下看來且是一個奈何不了他去。
然,苦悶歸苦悶,且是怎的一個厭煩與他,這瓷貢有期倒是一刻也是耽誤不得,饒是容不得那宋粲等虛以委蛇,得過且過了去。
於是乎,隻得又厚了臉皮,心下思忖了怎的與那郎中賠罪。一路上踢踢拖拖,且是無有那剛出城時的威風。
到得那茅廬門前,卻見一眾人等忙碌了卸車,且是不解。然隨身校尉卻道本是教坊之人。
且在問答間,便見那校尉家傳的寶刀沒了那刀掛,饒是心下一驚,道:
“你那金眼狻猊呢?”
那校尉聽罷,卻是一個目光閃躲,便想收了刀去。卻不想卻被那宋粲牢牢的抓在手裏。
兩下一番目光碰撞,那校尉終是敗下陣來。且低頭避過宋粲,口中畏畏道:
“官人勿怪,得知昨日官人負氣而走,小的便做了個思量。官人今日複來,若恕他們罪,這些酒水權作罰酒於他。如官人不肯麽……”說罷,便是“嘿嘿”兩聲,一臉諂媚的望那宋粲,指了那酒道:
“便宜了我們這班兄弟則個……”
那校尉一番所問非所答的說辭且讓宋粲瞠目語結。
雖心下惱了他,卻暗自道:聽這廝語氣,這刀掛倒是沒丟。然見這貨滿臉跑眉毛的所問非答,卻是真真的一個有事瞞我也。
且想,便又瞄眼看這廝媚笑的嘴臉,心下便是一個大不爽。且不等他說完,便是眉間一蹙,且低頭抬眼盯了他悄聲惡道:
“沒問你酒,且問這刀掛丟在何處……”
那校尉見自家主子眼神犀利言語不善,且隻做低頭憨笑,卻也是一個不答。
那宋粲見他如此模樣,便知此番此時且不得他一句實話也。
心下饒是一個無奈,便是一個撒手,丟了那刀柄,做長聲一歎,道:
“且瞞我罷,卻是要仔細了你爹那雙鐵鐧!屆時,倒也省的我口舌與他!”
那意思就是:你就作妖吧,現在不跟不說實話,到你爹打你那會,我可不會幫著你說話,哪怕是一個字我都不會說!
這話說的有些個負氣。然見那校尉收刀於身後,依舊是個隻笑不答,如此行狀饒是讓那宋粲心下大為不爽。心下道:喝!我就不信了!你這貨還能翻了天?
想罷,便又伸手揪了那校尉的耳朵,且將他拎將過來。
然,剛想張嘴再嗔斥兩句,要出這廝的實話來,卻見程之山領著小撒嘛迎了過來。
那校尉見罷便是如同得了救星一般。且是一句“郎中來了”便掙開那宋粲的手氣,口中碎碎念了:
“與人賠罪當有些個禮數,快快下馬……”
且說且雙手托了那宋粲的腳,伺候了他下得馬來。那校尉倒是手嘴不停,依舊絮絮叨叨:
“看這衣服皺的,倒是怎的見人?”
那宋粲且不顧那校尉嘴碎,便搶先迎將上去。不等程之山起手行禮,便疾步到得近前,然又後退三步,雙手團抱道:
“請世叔早。”
咦?這又進又退的且是什麽道理?這個麽,也是一種禮法,喚做“趨步恭候”,常用於晚輩見長輩,下級拜見上級。“趨步疾走”,是表示求見若渴之情,故疾步相迎。退身三步行禮,則是顧念長輩體弱,且經不得年輕人衝撞,上者尊貴,不可貿然擋路,以示謙卑。
那之山郎中還禮道:
“上差禮重了。”
然,一禮下去卻不見那宋粲起身,便覺自家這一句“上差”倒是讓彼此疏遠些。於是乎,便趕緊以手相扶,不料那宋粲依舊躬身抱拳,倒是扶不起來他。
且在驚異之時,便聽那宋粲開口:
“粲,昨日孟浪,百思不得自贖,今日特以酒賠罪,此酒……”
言至此,倒是不曉得這酒喚做一個什麽名目。
且在語結,便見那身後校尉搶步上前接話道:
“此酒喚做酴醾香。郎中有所不知,這酒需窖藏十年方可裝壇,與那濁酒不可同日而語。便是以碳石去其酒糟,故清冽爽口,香濃醇厚。有詩讚曰: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四碗發輕汗……”
程之山聽那校尉一番話來饒是一個目瞪口呆,隨即便不禁得大笑出聲,拍了那宋粲手道:
“恭敬不如從命,我權拿此酒當茶喝罷。”
雖是一番胡言亂語倒也打破了尷尬。倒是這茶酒之說且是不太中聽。那宋粲慚愧,便躬身向那郎中,口中卻訓斥校尉道:
“呱噪,世叔乃學富五車之人,豈容你滿嘴胡柴,還不退下!”
那校尉也是不拘,便是聽了喝退至右手下揉胸腆臉饒是笑的一個憨態可掬。
見宋粲如此,程之山雙手托住宋粲躬揖的手道:
“誒?你罵他作甚?再若如此,這兩腋生清風的神仙酒我便是喝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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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與宋粲、校尉一起大笑起來。
人至草堂內,分賓主落座,見儀象前放置一台,台上擺放機巧若幹。
看那機巧:前有水櫃蓄水,以底口瀉出。瀉口可調,水流施力,催動機關。齒牙鉤掛,執木輪轉動。曲柄傳遞,使風鼓開合,有風出而延綿不絕。又見,有柄掛之其上,以令風口開合自如。
宋粲見罷,心裏歎其精巧,便抬眼問之。
那之山郎中笑答:
“此乃水運風機……”
那宋粲雖得了此話,然卻亦是一個雲裏霧裏。口中念叨了那郎中的話,便起身湊近了將那台上機巧上上下下細看了一個遍。然亦是隻能歎其精巧,而不敢妄言其他。
於是乎,便尷尬了躬身道:
“粲,愚鈍,望世叔點化。”
程之山望著那水運風鼓道:
“老朽自到這汝州以來,研讀舊往爐經窯卷,這汝瓷自柴窯以來,除去泥水胎釉,便是這爐火二事。泥胎置於火中需限時而成。蓋因火力盈虧不定,所燒造或崩裂,或不足,窯工稱之為窯變,幾不可控。老朽償以風鼓之以增火力,以致火力限時恒定。水櫃儲水,上下可調,是以水力可控,則水運主之。人力因疏,勤,憊,懶,而不可長,則以人力輔之……”
那宋粲聽罷,且是一個恍然大悟,隨之讚道
“妙哉!”
說罷,且想以手觸之,然卻剛將手伸到一半便猛的停手,回想那日慘烈,饒是個心有餘悸,且望向成尋疾口問道:
“可曾粘牢……”
那成尋點頭雖是慌忙,但也是個信心滿滿。且上前挑開機關。
隻聽得“噶噠”一聲響過,便見水流潺潺入的水櫃。
少頃,水滿,搭連其上的水運蓮台便有直杆挑動銅鈴,三刻一響以記其時。
水流驅動曲杆,帶動內裏扇葉由緩而疾,且聞風聲嗡嗡。
氣過風鼓,致風標移動得以目測風量。調以杆柄使得風嘴開合自如,以控風氣之出入。
宋粲觀其各部運作順暢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且驚為神器也。饒是不停咂嘴彈舌,讚歎不已。
此時,校尉帶親兵端食單酒入內,於廳堂內布置宴席。那宋粲隻顧得與那郎中觀看水櫃風機,倒是不曾發覺。
少頃,見那宋粲於那“水櫃風機”之細小中拔眼,立身歎道:
“此乃神器也,世叔,此物幾時可實用?”
那程之山聽罷,便是低頭沉吟,麵帶為難之色,搓手道:
“誒,此事還需得上差著力,尋些精通縱橫、幻方之人。籌算各件機巧之芻童、陽馬、鱉臑、羨除,以會圓、造微之術求得精確。然付圖於工匠,需稍差而不入方可堪用……”
程之山話未說完,卻見那宋粲已然瞠目結舌,張了個嘴傻傻的看那郎中。
咦?怎的一個傻眼?廢話,這如聽天書一般的東西倒是你能聽懂了去。
那宋粲且是不曉得那郎中口的“芻童”是哪裏的仙童,那 “陽馬”且不知能不能騎,後麵什麽玩意,倒是神奇的很,竟然過耳就忘。那“會圓”、“造微”之術且是聽都不曾聽過。
於是乎,這心下也隻剩下一個小人抓耳撓腮的衝他窮嚷嚷“咦!他說嘞啥?他說嘞這都是點啥?”
倒是那心中小人能抓耳撓腮,這宋粲且是想撓頭,卻也尋得不得癢處在哪。
結果顯而易見,便又作出一個瞠目結舌的嘴臉與那郎中看。
忽見校尉近身,便如同望見救星一般一把扯住急急道:
“來得好!你可聽的真啄?”
校尉見宋粲焦急便也慌張,心下立馬便是一個靈魂三連問:誰呀?我呀?咋了?
而後便是一個無奈,滿眼關懷的望了那宋粲,心道:我聽見什麽了我?我也是剛來的!
然,卻是攝於那宋粲的淫威亦是一個敢怒不敢言,隻得不顧那禮數望那郎中急急問道:
“丈丈便是直說,且從何處能尋得這等狠人便是!”
程之山望那一然猴急的兩人,沉吟片刻,說道:
“商館賬房,課館先生,四柱推算,風水八卦,精通術數,熟讀《周易》之人皆可用。”
這下那宋粲算是聽明白了,立刻喚那校尉道:
“博元聽令!”校尉上前單腿跪地,叉手高喊:
“標下在!”
那宋粲且不廢話,一把扯過成尋手中記錄紙筆,奮筆疾書,刷了軍令,口中吩咐那校尉道:
“速將那城中賬房、算命、批字、風水先生悉數提來。寺廟、道觀、城門、菜市張貼召榜。言:凡精通術數者悉數提來供郎中遴選!”
宋粲說罷筆停,令下簽了畫押摳了印章扣於其上,扯了那紙擲於校尉。口中繼續道:
“持此令,會同汝州城中各司、衙、局、作,三日為限。且記你五十軍棍與我處!”
說罷便摘下腰間寶劍。那校尉高舉雙手,那宋粲便見那劍重重地壓在那校尉掌心,冷聲道了聲:
“複令!”那校尉雖捧劍在手,卻不握實,高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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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將軍令!三日為限,會同汝州城中各司、衙、局、作,於郎中處!”見複令無誤,那宋粲才鬆了那寶劍。
見那校尉,隨即手捧令書,單手托了劍摽站起身來。再抬頭,且是一改往日嬉皮笑臉之態,饒是是滿眼殺氣。腆胸疊肚托了那寶劍望那手下軍士厲聲道:
“令在!”
眾軍士見了那令、劍呼啦一聲單腿跪地高聲呼應:
“擔山填海!”
那校尉且單手抖開軍令一一點名宣令。
一時間呼喝之聲彼此起伏,肅殺之氣如臨軍陣。且是唬得那成尋瑟瑟發抖,之山郎中亦是一個膽寒。饒是心下道:素聞禁軍號令嚴明,不想今日得見,饒是一個震人心魄也。
且在想,卻聽得那校尉厲聲道:
“散去!莫在我手邊礙事。”
校尉宣令罷,一幹軍士應聲而散。那校尉轉身手捧寶劍望那宋粲,亦不躬身,也不行禮,挺直了身板郎聲道:
“標下宣令完畢,將軍示下!”
宋粲聽罷,便扯了校尉貼近一步,小聲道:
“去教坊領酒十壇,在城中訪些故舊。去吧!”
校尉聽罷且是一愣。然,思忖不過彈指,便躬了一下身子,將手托了那劍摽而出。
出的門外便是一個撓頭,口中喃喃:
“城中故舊?我哪裏尋得?”
這心無著落,便是茫然扯了綢布裹了那寶劍四顧。卻見不遠處正在套車的教坊小廝,頓時心裏有了計量。於是乎,且將那裹好的寶劍在身上綁了一個結實,便點手叫喚那小廝。
那小廝聽那校尉喚他卻原地撲通一聲跪倒,以頭點地戰戰不敢近前。
“討打!我讓你過來,來便是!”
小廝聽罷,不敢耽擱,一路爬將過來,卻也是隻敢看了那校尉的腳尖不敢抬頭。
那校尉見他好玩,便用腳輕踢小廝問道:
“我問你,城中驛官你可熟悉?”那小廝聞言饒是一個渾身戰戰不敢答來。且在那校尉一腳下去,這才戰戰兢兢答道:
“回校尉爺爺話,罪奴認得,卻是戴罪之身,不敢近前。”
倒是那小廝一句“校尉爺爺”饒是讓那校尉一愣。心道:自家尚未身著官服,然此人隻看鞋靴便可斷定他身份,判此人乃武家骨血無疑也。
咦?倒是如何判斷來?
這話說的,你讓一個平頭老百姓去看軍銜、警銜?一般都會傻傻的分不清楚。更別說讓他們通過腳上穿的皮鞋去判斷誰是士官,哪個是軍官,更不要說穿這鞋的人屬於什麽兵種了。
倒是題外話一句,且回書中。
那校尉見罷,且是眉頭一皺,心道:卻不知爺娘犯下那條律法,得罪了何等的權貴禍及與他,卻落得現下如此。歎罷,倒是心下戚戚,便放了柔聲,道:
“可知路?”那小廝伏身於地,結巴道:
“罪奴知道。”那校尉見起可憐,且有柔聲細語:
“知道便好,起身,與我去尋他去者!”
校尉說罷,點手叫過親兵牽馬過來,小廝匆忙爬了過去,跪伏馬側。那校尉見罷饒是奇怪,道:
“咦?為何不起!”那小廝伏地戰戰道:
“罪奴伺候軍爺上馬……”那校尉聽罷大笑,道:
“用不得你也,今日爺伺候你。”說罷將那小廝一手提起扔在鞍橋之上。嘻哈一笑便飛身上馬,按了那小廝一路笑叫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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