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
    紫影一閃，竟是用上了瞬移。她單膝跪在冰棺旁，緊緊握住了明昭的手。
    滾燙的淚，一滴一滴砸在了他手背上。
    “容……別哭……”他輕歎：“你這樣……我會心疼。”
    “你不是說要統一三界、實現你們明族的夙願嗎？”
    “連皇族的位置都拱手讓人，自己當甩手掌櫃離去，你怎麽對得起自己五千年的執著！”
    “夙願……”明昭怔怔片刻，釋然地搖了搖頭：“不，是我錯了。我現在才想起來，我的初心，本不是想要讓明族統治三界，而是想停止魔界內部永無止息的戰爭，給魔族一個能安心修煉、無須同族血戰就能獲得修煉資源的魔界。”
    “可隨著時間流逝，我的野心逐漸蒙蔽了我的雙眼，我忘記了那份願望本來的模樣。它越來越扭曲，最終，是我的一己私欲，造成了魔族更大的傷亡。”
    “現在回過頭想想，那份執念當真可笑且自私，如今，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希望……還為時未晚。”
    “明昭，你說魔族重欲乃是天性，你明明教過我，要斬斷所有軟弱、為自己而活！可你現在在幹什麽？竟然為了那些與你無關的蒼生而犧牲……哪有當得像你這樣傻的魔界皇帝？”
    “嗬……容，你在……為我傷心嗎？”明昭忽而重複了一遍之前問過、卻沒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她愣了愣，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滴墜落：“是！我很傷心，我很傷心！明昭，看我傷心，你滿意了嗎？！”
    “對不起……”他喘了口氣，唇角卻扯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對不起，本不該讓你如此傷心，可我……我還是忍不住覺得高興……”
    “楚家小子死的時候，你為他流淚，我當時，真的很羨慕。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會不會同樣為我落淚？”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
    “明媚活潑、膽大自信的小公主啊……其實，我本來最中意、最想收為徒弟的，是你。”
    “我曾無數次遐想，若命運有另一種可能……若是當初，我能頂住壓力，強行收你為徒，你我之間，是否會有另一個結局？”
    “假如真能如此，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一定……不會讓你走上那條殘忍的道路……”
    “容……對不起……”他吐露深埋於心底多時的秘密：“曾經，我以為自己對你隻有利用，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越來越在意、越來越放不下。”
    “因為你，我有了許多第一次。第一次為一個人輾轉反側、第一次為一個人不斷破例、第一次吃醋、第一次發瘋似的想要擁有一個人、想要給她世上最好的東西、想要和她廝守終生……”
    “可我對不起你。”
    “我引導你再一次走上了無情的修羅之道，可是我卻因此而夜夜後悔難眠。”
    “是我的私心，害得你變成現在這樣。你會遭遇那些事情，我難辭其咎。”
    “我本以為，時間還很長，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彌補你……可惜……”
    他閉上眼睛，勉力動用最後一絲靈力，從乾坤戒中取出一盞燈。
    燈裏散發著柔和的白光，有一團成型的純白魂魄在其中躍動。
    看到那盞燈的瞬間，東方九容失聲尖叫：“聚魂燈！”
    “那些我們並肩作戰取得的養魂至寶……我一直在用它們，為你溫養著他的魂魄。”連續說了許多話，明昭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灰敗。
    “與你一同前往三界各處秘境的那十年，是我生命這五千餘年中，最快樂的時光。”
    “他的魂魄，我已為你養好，現在，他是完整的魂魄了。”
    “還有承載他魂魄的容器……”明昭一口氣上不來，喘了半晌，斷斷續續道：“我一直都派有人前往三界各處，尋找新的合適容器。雖並未能再找到第二個合適的，但卻找到了另一種方法。”
    東方九容身體一顫，明昭續道：
    “南仙域的一種傀儡術，使用某些特殊材料，配合獨門奇術，可造出軀體，無須以活人為容器，就能承載魂魄。”
    “那一仙門通過收集生前實力強大的仙魔殘魂，放在造出的傀儡軀體中，驅使他們戰鬥。”
    “隻有殘魂的傀儡沒有思想、不能言語。但司天音如今的魂魄是完整的，並非殘魂，隻要同時具備軀體和魂魄，死而複生並非不可能。”
    “我知道此事！”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失態：“我在冥羅時，同樣打聽到了這一方法，隻是，還沒來得及去探訪，就……”
    明昭打斷了她，笑得溫柔：“我已經尋到了那種方式，並為你煉製了用以承載司天音魂魄的軀體。”
    “此法雖不比以活人作為容器複生得完美，但這是唯一能嚐試的方法了。”
    “放心，他的身體，我放在了明族禁地裏，必須得用日月同輝才能打開禁地大門。等到一切結束後，你就前往明族禁地，取出他的身體。還記得我教過你的引魂陣嗎？”
    “我自知罪孽此生難償，隻能盡可能為你實現更多的心願……”
    他將聚魂燈遞給她：“容兒，你的願望……司天音複生和成為皇帝……我都一一為你……實現……”
    “我愛你，可惜，這句話說得太遲，太遲；我也知道的太晚、太晚了……”
    “明昭，你真是個大笨蛋！”
    心底本就搖搖欲墜的封印轟然倒塌，洶湧的感情如潮水湧出。
    “明明我們隻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她的淚再抑製不住，墜落如雨：“為什麽？為什麽要為我做到如此程度？！我不是你的棋子嗎？愛上自己的棋子，你可真是笨蛋！”
    明昭真摯而感傷：“對，我確實是笨蛋。如果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一定不會再把你當成棋子，而是會讓你成為我真正的妻子。”
    他看了看漠然站在旁邊的司淩夜，忽然想起什麽，眼裏有讓人讀不懂的複雜，轉向東方九容：“還有一件事，容兒，我想告訴你真相。”
    她愣住：“什麽？”
    “當初誅魔陣一事，是我將計就計、以身入局，為的是利用此事來讓你斬斷七情。”明昭聲音低沉：“萬毒教滅門是我指使，教主為了保住自己女兒的性命，將誅魔陣的計劃和位置皆告知於我，因此，我早就得知水蕭然和他合作一事，也知道水蕭然打算拿你來作為陣眼，以此來確保誅殺成功。”
    “可他堅決不同意，為此和水蕭然徹底鬧翻。”
    “我知道水蕭然不會善罷甘休，定會偷偷擒了你。但我仍是放任此事發生，目的是讓你和他徹底決裂，從此斬斷對他的感情，隻能回歸魔界。”
    “他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做誅魔陣陣眼。當時，你昏迷了，他放棄了殺我的良機，甚至不顧自己同樣會被誅魔陣所殺，隻為了救你。”
    明昭長長歎了口氣：“我此前一直隱瞞此事，是不想你和他的誤會消除。可事到如今，若再行隱瞞，我死也不得安心。”
    司淩夜忽然嗤笑出聲，諷刺：“死前才說這種話，有什麽意義？明昭，你不是一般的可笑。”
    “你就當我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明昭舒了口氣，靜靜地看著臉上猶有淚痕的女子：“容兒，你心裏可曾有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