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老婆子剛打開上房的門就看到莫家富挺直脊梁跪在上房大門外。
    老太太嚇了一跳，大罵道：“要死啊，大早上來觸黴頭！”
    莫老大心中一痛，從小到大莫老太對他從未溫柔過，有記憶起，他的耳朵裏都是充斥著他的嗬斥聲。
    就連這次莫家芳闖下這麽大的禍，也沒見她對曹氏有一句關心，對莫家芳有一絲責備。
    “娘！”他大喊了一聲。
    “老娘耳朵沒有聾，你喊這麽大聲做什麽！”她沒好氣的指著他身後：“你們這一家子又要做什麽！”
    早晨的寒露蕭瑟，莫家富後脊發涼，身後是同樣跪著的莫長興莫長順兩兄弟，三人皆雙目赤紅。
    “娘，我們要分家！”莫家富終於把分家兩字說出來了。
    後麵兩兄弟也鬆了一口氣，他們終於踏出這第一步。
    可是分家的事真有那麽簡單嗎？
    “我看你是丟魂了，說什麽蠢話！還不滾回去，家裏的活不要幹了？”
    “娘，我們大房要分家！”莫家富依舊是那句話，態度堅定不移。
    “大清早的，真是見鬼了！”
    “嘭！”莫老太罵罵咧咧的毫不留情關閉上房大門，將三人晾在門外。
    一炷香過去，三人還是跪在地上。
    一個時辰過去，天光已經泛白，已有農人在地裏忙活：“呀，大哥，你這是幹什麽？”
    牛氏打開門，故作驚訝：“大嫂呢，早飯已經做好了吧？”
    說著眼睛還悄悄往上房瞟。
    莫家富沒有理會她，目光依舊緊盯那扇關著的門。
    “哥，大伯他們能成功分家嗎？”莫小花趴在窗戶縫偷窺，旁邊是昏昏欲睡的莫小天。
    他眯著眼道：“五五分吧！爺還沒出來呢，他這才是一個難關！大伯孝順慣了，爺若是說幾句軟話，大伯不一定招架得住。”
    人是一旦跪久了，要站起來是很難的。
    “那咱們要不要再幫他們一把？”小姑娘心思單純，隻知道別人對她好，她就要對別人好。
    莫小天搖了搖頭：“這件事你又如何幫忙？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份上，如果他們真的想分，就一定分的掉，若是不想分，說明大伯並不想真的分家，你若參與進去，反而在別人那裏落了口實，當了壞人。”
    “可是大伯就算是個沒自我的包子，爺三兩句話就心軟了，大伯娘遭的罪也鐵定白受。”
    “先看看吧，不是還有你長興哥和長順哥在嗎？他們可不像大伯，泥人也有逼急的時候，有時候最在乎的東西都沒了，心也就狠了，什麽都能豁出去。”
    人教人無用，事教人能記一輩子。
    讓一個人改變，隻需要一根導火索就行，大伯娘就是這根導火索。
    莫小花聽的似懂非懂，她的目光一直專注著上房，就在這時上房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爺奶出來了！”
    這事躲是躲不過的，老兩口必須要麵對，接下來就是看結果的時候！
    “老大，你這是怎麽了？有話先起來再說。”老頭半佝僂背，要去扶莫家富，莫家富就被直接順上道，作勢要跟著起來。
    “爺！我爹是來找您分家的！”
    可不等莫家富剛準備抬膝蓋，他身側的莫長興聲音高昂斬釘截鐵。
    莫家富像是被提醒，又繼續跪了回去。
    他像是做了極艱難的選擇一臉沉痛：
    “爹，我們要分家，你就成全我吧！”
    莫老頭收回了手，連跟著臉也冷了下來，沒了之前的熱忱：“老大啊，你糊塗了不成，若是分了家，咱們可就是兩家人了！難道你舍得我和你娘？”
    “爹，分了家我也孝敬您！”莫家富終於說了句像樣話，他不會說什麽漂亮的話語，從小到大老兩口的漠視，其他人的不尊重，導致莫家富自我懷疑，那句話說的好不好，哪一句話說得對不對，都會被全盤否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幹活，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重要地位。
    可是勤勞並不能改變他的現狀，老好人的形象越發深入人心，反而助長了他人對他欺壓的劣根性。
    “你這是受了什麽委屈，跟爹說，爹替你做主！”家裏發生什麽事，莫老頭可能不知道嗎？
    他什麽都知道！
    但是他清楚自己這大兒子好拿捏的性子，他認為這人嘛總有想不開的時候，他隻需要拿出微微精力動動嘴皮去安撫一把，這天下照樣是太平日子，該過的還得繼續過。
    莫老頭就是如此的一個人，家裏任何有反抗心思的，他便先如此，給別人一種我會為你出頭的錯覺，但真實情況便是結果最後不了了之。
    “爺，其他的不想多說，我們也不想聽，您要是真想給我們做主，那就請您做主替我們分家吧！”莫長順跪著向前靠近幾步，立在他跟前。
    “你麽，你們都是魔怔了是不是，都把這糊塗話收回去！”
    大房的人說的已經夠清楚明白，老頭一點不鬆口，這是顧念親情？不過是覺著少了如驢一樣的三個白白勞動力罷了。
    真要分家，眼前雙方對峙的這情形來看，莫小天覺得要想分家還早得很。
    但是事情很快有了變化，隻見莫長興突然站了起來，他猩紅著雙眼，發了狠道：“爺，你是非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嗎？小姑要把我娘害死了，你們卻袒護小姑，她憑什麽躲在後麵當個沒事人，今天要是分不了這個家，我就拿小姑的命祭我娘！”
    說著起身就要去拿屋簷下的鋤頭。
    “哥！”
    “長興！”
    另外兩父子也是震驚莫長興突然的舉動。
    莫小天眼底滑過一絲讚賞，不破不立這一招用的好。
    莫老頭嚇蒙了一瞬，心中一顫，卻還嘴硬道：“你平時怎麽管教這小子的！是要翻了天不成！”
    聽到這話的莫長順這下也不跪著了，他起身渾身氣血上湧：“爺，你們逼得人絕了路，總歸好賴卻是我爹的不是，那今天大家都別想活了！”
    說著，莫長順也撿起一把鐮刀，莫家芳一直躲在門後，她沒想到曹氏居然這麽不經撞，更沒想到莫老大這家子居然如此小題大做！
    莫長順早就發現窗戶下的她，臉上布滿恨意，手中的那把鐮刀仿佛也充滿衝動的怒火，他揮起手：
    “莫家芳，我看你今天能躲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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