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邪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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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水流灌入鼻腔時,白晨醒了,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睜開眼睛,也無法阻止水流逐漸將他陷入溺水。不過沒過多久,他忽然發覺自己適應了,就像是變成一條習慣生活在水下的魚。
    我怎麽會在這裏?
    他感覺自己再度陷入幻象,亦或是從未醒來。不過他還有記憶,他清楚地記得,那時他們找到了鎮物,正在接近鎮物。但在那時,顧嬰和尚烏子起了衝突。
    一段時間以前……
    在臨近鎮物的時候,顧嬰忽然擋在了尚烏子的前麵。
    “顧嬰,你在做什麽?”
    “我想從閣下那裏討要一個答案,少主端曾在我的識海中刻下‘以天地的輪回去容納無妄生命的輪回’的話語,而你告訴我用來實現的是這個小東西。”顧嬰說著,把阿那從納器中放出,懸浮在自己身前。
    阿那仍然保持著昏睡狀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毛絨的道具。
    “有什麽問題?”
    “我不計較它是如何湊巧進入無界地的,我隻是忽然覺得很荒唐。”
    “荒唐?”尚烏子握緊了大刀,身後的兩個小弟此刻亦是目露凶光。
    “因為我想起來,我跟你不是一路的。少主端在我的識海裏刻下的記憶讓我誤以為在與你們合作,但他給你們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卻是——除掉我。對麽?”顧嬰右手輕輕一撇,阿那隨即落到離珠和白晨麵前。
    此時的離珠和白晨就站在一旁,捆神索讓他們無法離開,眼看突如其來的內鬥,離珠尚屬淡定,白晨則不斷地想著歪腦筋。可惜,隻要捆神索還在,無論他要怎麽想,現在都是無計可施。
    “嗬嗬……”尚烏子皮笑肉不笑,“沒想到一個奴隸居然也能掙脫記憶帶來的刻印,反正也找到了鎮物,現在跟你說實話也未嚐不可。不錯,少主端最後的命令是「除掉你,帶走鎮物」。”
    他舉起大刀,直指顧嬰:“那個小東西確實是收納鎮物的容器,少主早已安排其他人將之帶入無界地內。以少主的睿智,不算什麽湊巧。我們此行是為得到鎮物而來,至於這裏的人,在失去鎮物之後,他們會真正地墮入永恒夜,也算是某種程度的打破輪回吧。”
    白晨一臉懵,阿那是跟著他們進來無界地的,他們可不是什麽少主端的人,難不成那個魔族少主居然把他們都算了進去?
    顧嬰搖了搖頭,“你錯了,那位少主端的最後命令是讓你除掉我不假,但實際上也沒打算讓你活。”
    他說話時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麵具,某一瞬間,尚烏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貌似看到了一雙獨屬於神族的金色眼眸,卻是一閃而過,重新變回了魔族的紅瞳。
    “口出狂言。”
    “我可是親耳所聞……不過都不重要了,作為一個奴隸,我本來就隻是陷身此地的棋子,恐怕就連真正的自己都早已毀滅多時了吧。既然如此,就讓我遵循本心,做好最後一件事吧。”
    顧嬰張開身後的一對膜翼,翼膜此刻卻逐漸融化,隻剩下了骨架。
    頭頂上,忽然飄落起黑雨。
    顧嬰的骨翼割開雨幕時,尚烏子聞到了腐鏽的味道。
    那對隻剩下骨頭的翅膀,每根骨刺末端都綴著青銅鈴鐺。鈴舌是被剜出的魔瞳,隨翅膀扇動發出黏膩的聲響,像是濕漉漉的手掌在揉搓腦漿。
    “該死的奴隸!“尚烏子啐了一口,握緊脊椎化形的大刀,刀柄處還粘著暗紅的骨髓。
    黑水在他們腳下翻湧成漩渦。
    骨翼突然收攏如繭。
    顧嬰從繭中破出的刹那,鈴鐺齊聲尖嘯。尚烏子揮刀劈砍的軌跡突然扭曲,刀鋒竟斬向自己的左腿——他這才發現每隻鈴鐺裏都封著顧嬰的意識,那些金線般的意念正順著雨絲操縱戰場。
    “不對,你為何能夠操縱黑雨?”尚烏子終於覺察到不妥。
    此時在他身後,兩名手下應聲倒地,而顧嬰的身形卻逐漸消失在雨幕之中。
    尚烏子嘶吼一聲,頭上的麵皮撕裂,全身化作一頭青獅,大刀在咆哮中裂成兩片翅骨。獅鬃燃起青焰,燒得雨水蒸騰如霧。
    “抓到你了!”
    尚烏子的身影也快得幾乎像是融進了雨幕,並在下一刻來到顧嬰身後。冒火的利爪猛然劃下,顧嬰的骨翼被獅爪撕下半邊時,斷翼處湧出的不是血,而是玉髓。
    此時顧嬰借著劇痛貼近獅腹,殘存的骨翼如匕首刺入青焰最盛處。尚烏子發出嘶吼,獅身翻滾壓碎了顧嬰的身軀,將他的全身都變得龜裂。
    黑雨趁機灌入顧嬰龜裂的軀體,玉髓與濁流在他體內凝結成新的骨骼。
    “你才是......被圈養的畜生......“顧嬰咳出帶玉屑的血沫,快速從地上起身,向倒出幾步站定。他看向自己的雙手,手上的龜裂仍然沒有停止。
    尚烏子則半跪在地上,重新變回了人形。隨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開始崩解,每塊墜落的血肉都化作青色的花瓣。
    “凋零的咒印……少主,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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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尚烏子的人形殘軀在花雨中掙紮,骨翅上的魔紋正被玉髓侵蝕。
    顧嬰挪著腳步,逐漸靠近離珠。他的身體仍然止不住破碎,玉髓正在從裂縫中流出,在他經過之處留下一攤流動的墨玉。他有氣無力地揮了下手,讓捆神索從二人身上脫離。
    “這也在你的計算之內吧,神。亦或是說,我就是你。”
    被血染紅的青銅麵具從顱骨剝離時,黑雨突然靜止。
    “沾染了我數千年怨氣的神相,終於還是回到了我的手上,作為我這位邪神的最後演出。少主端,你還是會成人之美的。”
    離珠伸出手去,觸碰到麵具的瞬間,顧嬰的身體轟然碎裂,徹底化作一攤黑水。
    “離珠……”白晨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現在離珠給他的感覺非常陌生,越來越像是他印象中的邪神。
    “小友,接下來我要拜托你辦一件事,如若我的故友沒有騙我的話,你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離珠回過頭來,微笑地看著他。
    “呃……”白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
    “那個叫阿那的是你的朋友吧,放心,我不會傷害她。但我要借她的龍元一用,之後,我會將它還給你。”
    “你想要做什麽?”
    離珠沒有回答,他一手拿著顧嬰留下的麵具,徑直轉過身去,走到黑蓮麵前。
    十二片蓮瓣緩緩展開,露出蓮心處的玉質骷髏頭。
    “這就是人們想要得到的鎮物。”
    “居然是這個樣子……”白晨沒想到,真正的鎮物居然是一副這樣的麵目,更像是某種魔鬼的遺物。
    “離珠,看來你已說服了招搖,那我便不多說什麽了。”更讓白晨沒想到,接下來這具玉質骷髏頭居然在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和離珠一模一樣,但卻稱呼眼前之人為“離珠”。
    離珠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投向白晨。他看出白晨內心的疑惑,於是開口解釋道:“如你所見,人們稱我為三首神將,鎮物的本質便是我其中一個頭顱。隻不過,它還融合了巨孟的力量。”
    服常樹上的三顆腦袋,果然是有據可依的。白晨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他口中的招搖?”
    “是一個名為招搖的神將,作為龍裔,強大的生命力讓他在昔日的神魔大戰中沒有徹底死去,或者可以稱之為半死。自從龍族失去不朽的本源後,半生不死已經是招搖的幸運了。”離珠另一手按住自己的心髒位置,一顆如晶石般晶瑩剔透的心髒慢慢出現在他掌心。
    白晨幾乎是下意識地知道——這是招搖的龍元。
    “你其實見過他,都渠人稱他為冥王。他的身軀是我的一位故友打造的,他隻能依托在那副金屬身軀裏苟延殘喘。”
    白晨想到了那個龍首鳥身的巨大怪物,原來那家夥曾經也是一位神將,難怪力量如此強橫。“你反複提到的故友,他也是一位神將麽?他也在無界地?”
    離珠笑了笑,“你隻需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其根源於我與那個人的交易。我以自己神軀為代價,換取了祂的幫忙。祂將我一分為三,其中一顆頭顱與巨孟獸元一起打造成鎮物,在保護都渠的時候,也將他們納入輪回的法則。另一顆頭顱,則是與招搖合體,令招搖留在都渠。隻有天地間最為出色的煉器師,才能做到如此神奇。”
    “也就是說,三顆頭顱,一顆成為鎮物,一顆與招搖合體,最後一顆就是你。”白晨捋清了這離譜的關係。“你其實隻是離珠的三分之一,難怪你會落敗……”
    最後一句話一出口,白晨下意識地捂住嘴巴。這時候戳人痛處可不是啥好事。
    但離珠不以為意,“我不敵魔人,是另一回事,與我接下來要請你幫忙的事有關。”
    白晨打起精神。短短的交流過後,他感覺離珠的精神狀態還算正常,沒有那種突然發狂的邪神印象。而且從離珠口中得知,為了拯救都渠人,他不惜讓自己的一部分被煉化成法器,再怎麽說都是一個好人吧。
    “正如你所見,我的三顆頭顱被迫離開本體,就連我現在的這副身軀都是由黑水所化,真正的本體是早已交易了的。這三顆頭顱雖然都是我,但實際各持理念。鎮物秉持公正意誌,除非所有都渠人都希望離開,否則任何人都是無法得到他的認可的。招搖本是憤怒之神,受到我的影響後,更加惡性,即便殺戮也不讓都渠人離開。我自己則是陪伴,用自己的行為感化都渠人,令他們安心留下。但是……”
    離珠往前一步,將手中龍元飄落至鎮物之上,二者很快融合。
    “不管我如何剝離,我的神性都已經受到汙染。哪怕是我現在這副尚存善念的軀殼,也感覺到了汙染的威脅。所以,我決心還都渠人重返大地。我知道都渠人還沒有做好準備,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你會死麽?”白晨內心忽然緊張,聽出了離珠的弦外之音。
    “比死可怕多了。”離珠的表情看不出憂慮,反而有點輕鬆,就像是如釋重負前的神色。“大概從千年前起,我就逐步將自己的力量融入鎮物,這是我不敵魔人的原因,因為我現在確實是弱了,不是故意落敗。當然,失敗本身就是我計劃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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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歎了口氣,表情還有些小惋惜,大概是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虛弱過,居然敗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魔族人。雖然都會失敗,但他本來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敗在無關月手裏的。
    “招搖一開始不同意我的做法,他甚至期待著等我墮落後直接吃了我。但最後關頭,他還是同意了。因為我們到最後都認可這是我們最好的落幕。招搖獻出了自己的龍元,這是能夠煉化巨孟獸元力量的關鍵,但要徹底煉化還需要一個容器,以及能夠支撐煉化的力量。”
    白晨默默地把目光移到阿那身上。早在此前的幻境中,他就知道了阿那身上的龍元便是充當煉化的容器。
    一顆發光的圓球從阿那的口中緩緩飛出,隨著離珠指尖的移動,慢慢落到鎮物之上。
    白晨將阿那抱起,伸手探了探她額頭,還有溫度。他不知道此舉會不會對阿那有所影響,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繼續相信離珠,但隻要阿那表露不安,自己就要阻止。
    “阿那,醒醒!”他用力搖晃著,希望能將這個可憐的小家夥搖醒,但後者始終沒有反應。
    “白晨小友。”離珠忽然長長地鬆出一口氣,“我一開始讓你幫忙做的那件事是,當此地的煉化完成之後,鎮物關於我的一切會徹底消失,所有的波瀾都將融入這顆暗龍的龍元之內。請你將之帶走,無論是用何種方式,都不能將它落到魔族手中。”
    白晨猛然看向他,卻發現離珠不知不覺間戴上了顧嬰留下的麵具,最後的聲音是從麵具下帶出來的。
    “祝你好運。”
    霎時間,黑水凝固的地麵突然軟化,白晨腳下一沉,身體直接墜入水中,目光隻見得離珠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白晨猛然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白色的蒼茫世界。
    “怨……大姐?”
    他反應過來,自己又是落入那位怨靈的幻境了。感覺不算太差,每次深陷險境的時候,總有人背後推他一把。
    沒有人回應他,在他麵前僅有一顆發光的圓球,以及還在昏睡的阿那。
    時間回到現在。
    蓮心上的白玉骷髏頭忽然也有了裂縫。
    無關月和司寒相視一眼,同時表露出詫異。
    僅在一息之後,兩個骷髏頭同時詠唱古咒,整片黑水沸騰如滾粥,十二朵蓮瓣突然炸開,黑水從中穿出,直衝向高空!高空處同樣漆黑的岩壁突然塌陷,是空間本身在蜷縮。
    突然,頭頂的空間裂開了。
    狂風挾帶著黑水化作巨大龍卷,依稀中看到了離珠就在其中。
    此刻,離珠的長發在狂風中根根崩斷,又從頭上重新長出如瀑的血色長發,而那些截斷的發絲則墜入黑水,刹那化作千百條遊蛇。他的皮膚像被無形利爪撕開,裂縫中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玉髓——那些玉液遇風即燃,騰起的青焰裏浮動著都渠人百世輪回的哭嚎。
    麵具突然活了過來。麵具邊緣伸出蜈蚣狀的骨刺紮入臉頰,眼眶處長出類似優曇花的暗紋。
    地下的黑水在沸騰。
    凝固四千年的黑水重新流動,形成直徑百丈的漩渦。
    當離珠落到漩渦之上時,周圍響起編鍾破碎的轟鳴。
    他腳踏著黑色的虛空,緩步而來,左眼淌金右眼滲墨。
    “現在,讓我們重寫恐懼。“
    離珠抬手卷起黑水龍卷,在麵前構成巨大的水幕。
    無關月和司寒同時出手,兩人迎著龍卷徑直衝向離珠。
    此時黑水中突然浮起千萬張人臉。無數的麵孔張開嘴,每一道嘶吼都化作實質的聲浪。
    兩人被聲浪同時刹住,從龍卷中突然伸出數道黑水遊蛇,輕描淡寫地纏住二人兵器——刀鋒上的魔焰與槍尖的寒霜竟被那些遊蛇吸吮吞咽,發出啜飲瓊漿般的細響。
    司寒旋身震碎冰槍,飛濺的冰晶在空中結成星鬥陣圖。無關月卻迎著蛇群直刺,衝到水幕前揮力一斬,將麵前的人臉粉碎,飛濺的黑水在半空散開,仿佛又嬰孩在哭嚎。
    “司寒!”無關月喝了一聲。
    司寒猛然定睛,瞳孔開始結晶化,“冰雪銀霄!“
    突如其來的風雪瞬間將麵前的巨大水幕凍結,亦將離珠凍結在冰層之內,冰層上浮起星圖的暗紋,構成陣法。此時一道冰棱向前穿出,重重地鑿向離珠身前,在他身前硬生生鑿出一個缺口。
    “到我了。”
    無關月旋身斬斷三根蛇首,魔刀插進冰棱鑿出的缺口。血焰順著一道魔咒紋路席卷離珠全身,燃起不同顏色的火焰。
    “徒勞。“離珠麵具忽地亮起,所有火焰突然倒流。“你們的掙紮,不過是恐懼的餘燼。“
    覆蓋黑水上的冰層瞬間粉碎!
    陣法的反噬令司寒的右臂在冰晶化中崩碎。
    無關月同樣被反噬的業火灼穿內髒,咳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血花。
    黑水突然沸騰如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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