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竺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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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槐鎮,落安村。
雖已入了秋,但還是初秋,金日當空掛著,湛藍的天上沒有一片浮雲,晌午時候的氣候便不那麽爽朗了。
筆直透亮的光線高空射下來,庭中站一會兒,不多時便覺得顱上滾燙了,尤其烏黑的發頂,伸手一摸,像著了火。
再曬就黑了,夏天要避暑,要是在秋日裏曬深了一層膚色,心裏非要堵塞死去。
那麽此時坐在屋簷下,躺在堂屋裏,外麵是暖的,屋裏是涼的,身上感受到的溫度就正正合適了。
村裏的黃泥大道早就十幾年前鋪了水泥,老式木房一座又一座被拆掉,各式各樣的磚房拔地而起。
響應號召,鎮裏開發了景點,辦了一個不算大景區,於是最靠近槐林的某些自建房又紛紛拆掉。
要打造“風土人情”,展現“地方特色”。
黑色車子一隊隊進了村子,下來了好多人,有穿西裝的,有穿中山裝的,有戴白色帽子的。
他們的村長低著眉眼笑,跟在鎮長身後,鎮長也低著眉眼笑,跟在兩三個穿西裝的人後麵,穿西裝的也低著眉眼笑,對著為首一個中山裝男人點頭哈腰。
車隊又走了。
符合當地特色的複古木房代替他們的自建房,一座又一座圍繞在槐林身邊,像守衛,守著財神。
每年四五月份,是鎮子的旅遊旺季,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像海潮,隨著浪來又隨著浪走。
不同的是,海浪拍岸,在沙灘上留下的是許多海洋的美好,人浪湧來,在村子留下的是一些金錢和傷害。
村子更破了。
但現在是秋季,槐花不開,是旅遊的淡季,村子安穩的時光。
一隻狗,一隻四眼狗,一隻陌生的從來沒有在村子裏見過的別家的狗。
狗看上去很瘦,四肢著力間腿上血管青筋和肌肉又紛紛繃起來,狗又很壯實,起碼很康健。
但眼下它的狀況應該算不上好的,它好像從很遠的地方走來。
庭院裏搭的小棚子下,一張八仙桌獨占中央的陰影空地,桌上四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推牌九,其中一個遠遠便看見了遠處彎曲路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一點一點靠近了村子。
直到這團東西過了石橋,走到近前了,老頭才叫了一聲:“新狗!”
一嗓子驚起桌上的牌友,紛紛轉了頭去看,什麽新狗,怎麽有條流浪狗進村了,別個村子裏的麽?
它進了村,貼著路邊走,狗頭放得低低的,圓溜溜的眼珠一麵警惕庭院裏的人類一麵往村裏去。
太陽高懸,它想來走了不少路,長長猩紅的上有一塊黑斑的舌頭掛在嘴邊,粘稠的口水分泌物一路從舌尖滴下去,不停喘著氣。
“鐵包金!好狗!”有人啪的砸了手裏的一把爛牌,推進桌中央去。
“隔壁村的?”
“哪裏見過?沒有見過這樣的好品相!”
“那是哪裏來的?看上去很渴了,喂些水吧?”
幾個老頭顫顫悠悠倒了水來,這狗受了驚嚇,渾身縮一下,喉嚨裏低嗚著,四爪欻一下撤開了,轉頭夾著尾巴往村裏跑了。
它走了很久,遠離了那些奇怪的老頭後,它已然放鬆了警惕,慢慢垂頭趕路,一麵走一麵朝空氣中抽動鼻子嗅著。
它找到村裏已經很不容易,整整跑了一上午,四爪的肉墊都快要吃不消了,它不得不停歇一會兒,喘著氣,低頭去舔舐自己的爪子。
繼續往裏走吧,氣味越來越豐富了,靠近山腳了,村裏的人家幾乎都聚集在前麵的平坦地了,這兒人煙少下來,零零散散隻看見幾個黑色的瓦片房頂。
再往上,要爬坡了,住戶便更少了,可以說隻一戶了。
它要找的,就是這一戶。
半坡停下,眼前出現一道黑色的鐵皮大門,追尋而來的氣味就在門裏了。
它在坡下哼唧著轉了一圈,開始朝坡上的鐵皮大門吠叫。
很快,高牆上露出一顆腦袋,一張刻板的宅男臉冒出來。
青年站在牆頭,盯著那狗半晌,抬手輕飄飄掰斷一片牆頭上的碎綠酒瓶底,抬手朝那黑狗射去。
一把彎刀從身後飛出,擊碎玻璃碴,錚一聲斜插進水泥地上。
四眼狗驚慌大叫,夾著尾巴往牆根底下躲,但依舊不走。
“誰叫你動它?”
青年身後緩步踱來一人,蹙眉不悅。
齊若轉身:“這狗出現在這兒,有蹊蹺。”
左尋:“趕走不就行了。”
齊若:“就怕趕不走。”
左尋抬手,彎刀飛回手中,多看那狗一眼,朝外麵喊:“你走吧,你不該來。”
狗沒動,反而坐下,肚子迅速起伏,舌頭吐得很長,分泌的口水流了一地。
“嚷嚷什麽?”房子裏又走出一個人來,頭發很卷也很亂,臉色很差,好看的嘴唇幾乎沒有一點血色。
左尋一怔,回頭快步走過去:“怎麽醒了?”
崔珍皺眉,看看齊若又看看他:“又吵什麽?”
齊若推眼鏡:“那狗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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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珍身體一震,嘴角幾乎立馬翹起來,臉上顯出高興的顏色,嘴唇好像要紅一點了。
他走到牆邊,一眼瞧見了那狗,心情即刻好起來,張口喊:“姑娘!”
那狗汪一聲,隨即站起來,興奮搖起了尾巴,終於從坡下跑上來,撲上鐵皮大門,用早已疲倦不堪的爪子使勁刨起來。
崔珍轉頭下了牆,三兩步要過去給她開門,左尋一把攔住,兩條眉毛擠在一起。
“找到這裏……還是將它趕回去吧……我是說,算了,開門吧。”
齊若站在一旁,神色冷淡,下滑的眼鏡又被他推了一把,出聲講:“殺了吧。”
崔珍誰也沒理,門外委屈的哼唧聲令他心疼,推開左尋,急不可耐拉開大門。
方才開了一條縫,四眼狗便從小縫裏擠了進來,一把撲進崔珍懷裏,又咬又叫,眼尾使勁地搖,兩條前腿搭在他身上舍不得下來,哼唧不停。
崔珍抱著她,高興得咯咯的笑,後又心疼,不曉得她跑了多久才找到這裏,一摸肚子,都癟了,恐怕一路上又渴又餓。
崔珍立馬叫左尋弄來吃食和清水,將四眼帶進院子裏,在一旁看著她吃了東西。
“怎麽找到這裏的,是不是我不在,沒人喂你吃的了,以後我都會陪著你,乖寶寶。”
齊若低聲呢喃,恐要出事,這狗,恐要出事。
莫名心悸了,齊若心頭無端籠罩了恐懼,他的眼鏡推了又推,終於邁出腳,將崔珍從樹下拉起來。
“你先去休息,前幾日受了傷,還沒成好,我擔心……”
崔珍看著仍在進食的狗,頭也不轉:“擔心什麽?他們找到這裏?還是能夠阻止我的計劃?”
齊若頭疼:“說不清,總之快去再養一養。”
拗不過,崔珍無奈進屋裏去了,左尋候著睡下。
狗還在樹下吃食,齊若緊鎖著眉,盯著它如臨大敵。
聽見聲響,齊若轉身對左尋說:“晚上就叫它去睡雞舍吧,尋些稻草來鋪一鋪。”
左尋說:“雞可不樂意。”
齊若:“那和你睡吧,我看你挺樂意。”
左尋:“……”
這院子算大,庭中一棵大槐樹,槐樹總不奇怪,這個村子裏到處都是,這戶人家也不例外。
一座三層的自建房,裝修還差一半,隻糊了水泥,還沒來得及粉刷,房子又高大又簡陋,好在裏頭的布置還算溫馨。
房子邊上建有一座雞舍,男主人自己動手建造的,全是木工,院子後麵就是山頭,養的全是跑山雞。
他們的生計來源就是靠這些雞和一些田地。
崔珍他們來這兒已經有三天了,男主人和女主人被打暈了鎖在屋子裏,隻是滿雞舍的雞得不到釋放,但他們卻也要替原主人家喂一些吃食的。
雞舍臭氣衝天,咯咯咯咯的又總叫,很吵,左尋尋來了稻草扔在角落,將四眼抱進去放下認一認窩,又帶著它走出來。
“晚上,就睡這,知道麽,看緊這些畜牲,別叫黃鼠狼叼了去。”
四眼不知道聽沒聽懂,搖了搖尾巴,又跑回樹下去,趴下,兩爪按住它的寶貝骨頭,發力開始啃。
齊若早就進屋去了,因為那孩子的啼哭聲愈來愈響了,再哭下去隻怕崔珍又要醒了。
左尋看一眼院子,也跟著進去,看一眼他抱孩子的姿勢,頭疼的啊呀一聲,衝過去。
“手托著背!你個廢物。”
“我又沒生過孩子。”齊若暗中改換了姿勢,倒有些委屈。
左尋說:“我來抱,你去衝奶粉。”
齊若建議:“不如去叫那女主人來吧,這是她的兒子又不是我們的。”
左尋:“不行,萬一出事怎麽辦。”
庭院裏沒了人,隻剩下了四眼,它啃骨頭正啃得起勁,突然鬆了爪子,舌頭縮回嘴裏,肚子開始一陣抽搐。
它匆忙站了起來,跑到牆根底下,收縮著肚皮,“yue”一聲嘔了出來。
一堆不堪入目的嘔吐物中,一個折成三角的已經泡得軟化的黃符露出一隻角來。
它吐了個幹淨,轉身揮動有力的爪子開始刨土,去埋那堆它吐出來的東西,以及那個不甚顯眼的符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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