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槐鎮。
    天色如黑墨，天邊沒有一絲白光，整個大地被鬥篷遮蓋，車子前照燈發射出的燈光在山體上迅速遊走移動。
    趁著夜色隱匿在黑夜中的黑色汽車在水泥馬路上飛速行駛，順著彎彎曲曲的線路往落安村裏去。
    秋生兩手緊緊握住方向盤，越發靠近星星點點的路燈心情越發緊張，手心不覺冒出汗水來。
    副駕上，林九收了繪出的圖紙，低聲說：“盡量快點，已經很晚了。”
    那狗是下午才進的村子，在村子兜兜轉轉磕磕碰碰，尋了大半天才找到那半山腰去。
    它在門口被迫耽擱好一會兒，太陽快落山了才將肚子裏的符吐出來。
    鎮上的師徒三人一將目的地繪出來，便馬不停蹄租了車往落安村去。
    太陽已經落山了，本想著時間還長，是足夠的，但不曾想到路上被一出車禍堵塞了半天，等道路疏通順利上路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時間一下緊迫起來。
    晚上九點多，他們需要在淩晨七點之前找到千麵玲瓏的藏身之處，並且阻止下的他一個殺人計劃，然後將他抓住交差。
    如果淩晨七點前抓不住他或者阻止失敗，那麽事情就會變得很糟糕。
    龍城，如果按照之前那位有些神秘的土豆老板的話說，這座城市底下，龍骨裏鎖住的是成千上萬的冤魂。
    千麵玲瓏獻祭生命的計劃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將地下的冤魂全部釋放出來，二是他想要獲取那條邪龍的力量。
    目的是製造動亂抑或是和地府抗衡稱霸陰間，那便不得知了。
    不管是哪個可能，或者什麽目的，最後的結果都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再說獻祭，五行是假的，但是如果是和“龍”扯上點關係，那麽動動腦筋，往地形圖上多觀察觀察。
    將整個地形看成一條長龍，林九便發現，目前已知三人的獻祭地點，能夠準確和前爪、心房、龍尾所處位置對應。
    或許石元富並不是他們發現的第一個被獻祭者，很可能在此之前千麵玲瓏還用人命獻祭了其他的部位。
    這無從考證，地底的惡龍冤魂的說法是道聽途說的，推斷出來的想法是沒有依據的，林九對這一切都是猜測，因為他從沒有在哪一本書上見過這種邪術。
    “畫龍點睛”，不管之前的地點，他猜測，千麵玲瓏最後一定會在“龍眼”獻祭最後一條人命。
    從地圖上很明顯能看到，“龍眼”就在北邊山的龍頭上，隻不過具體位置看不出來了。
    那隻好去請一請先前公園裏施照卿她們遇到那隻狗，聽她說那狗和千麵玲瓏很親，那麽自然最熟悉他的氣味，林九再以道法加一點幫助，便可以讓它出手幫忙找到千麵玲瓏了。
    剩下隻看千麵玲瓏舍不舍得將這狗殺死，如果他舍得，將狗殺了丟走，那麽林九這班人就不能順利找到他的藏身處。
    隻能在鎮裏一個村一個村去找，但是那樣太慢，村莊很大，七點前鐵定找不到具體位置，何況這樣大動作的找人，定然會打草驚蛇。
    如果千麵玲瓏舍不得殺了狗，還將這隻狗帶了回去，那麽他的位置就會暴露在林九的眼皮底下，順藤摸瓜找過去。
    當獲悉他的位置後，林九是很驚訝的，意外於這招雖險，竟然成功了。
    那麽，即刻出發。
    夜裏露水更深重了，涼氣呼呼往臉上拍，不得不升了窗。
    駛上石橋，便進了落安村了。
    林九降下車窗往外去看，好多門窗都已經鎖了，暖色的燈沒有映在窗上，隻有院前的太陽能路燈微弱亮著。
    他縮回腦袋，小聲囑咐：“改近光燈，可以開慢點了。”
    車子降了速度，在村裏打著轉，很快黑色的車在田埂邊上停下，模糊不清的黑夜裏，三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車子熄火，車燈也跟著滅了，這裏沒有路燈，四處都是黑的，連天上的月亮都被烏雲遮了。
    三道人影很速度，一前兩後，不到半會兒就摸上了山腰。
    宅子前刹住腳，其中一個縮到牆根下，身姿很靈巧，一腳蹬在牆上輕輕一跳便躍到院裏去了。
    文才從牆上下來，秋生在身後起身，兩人抬頭卻見麵前的師父不動了。
    正想喊出聲，定睛一看，師父麵前站著一個渾身黑氣、麵色蒼白的男人。
    秋生戳了戳文才，文才嘴唇抖動：“是，是鬼。”
    男鬼食指一推眼鏡，反光鏡片後的雙眼掃過三人。
    “這麽快找來了。”
    接著沒有一句話，四個人撕打起來。
    鬼手無限生長又回縮，黑色長指甲在空氣中刮出破風聲，林九揪住文才的肩膀往後拉，冒著冷氣的指甲和他脖子擦肩而過。
    院裏的動靜驚醒了房子的燈，整棟房子瞬間亮起來，三樓露台有人從欄杆上跳下來。
    彎刀劈裂夜晚逐漸彌漫的薄霧，秋生大嚇一跳躲開，林九轉身橫起金錢劍格擋，抬腳踹落跳至半空的左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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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錢劍劍身蛛網蔓延，哢一聲，斷了。
    彎刀彈出，倒插進黃泥地裏。
    齊若忽然從兩人的糾纏中消失，下一秒黑氣在林九身後聚集，一隻黑爪從氣團裏伸出。
    林九撇下金錢劍，轉身一張符紙拍向黑爪。
    左尋抽出刀，一把將齊若那團霧氣拉回來，狠狠斥一聲：“笨蛋！你一個鬼對付那兩個小的就好，這個交給我。”
    齊若化形站穩：“我怕你打不過。”
    林九後退拉開，不動聲色四周觀察一圈，隻見了這一人一鬼，不見千麵玲瓏，肯定尚且還躲在屋裏療傷。
    他退到徒弟身前，對左尋道：“左尋，你一個生人，不要和鬼物為伍，回頭是岸。”
    左尋彎刀一豎，冷嗤：“我見過很多鬼。”
    他身後，齊若默不作聲抬起手，手掌向下，黑氣汩汩流動下湧，地上很快鋪滿一層沉沉黑霧。
    黑霧裏冒出了尖，一點一點在拔高，很快生長出兩腿，軀幹，接著是兩臂，頭顱。
    院子裏很快站滿了黑色的身影，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徒有人形，像一筆畫出來的，可細看下，身體上的黑氣還在隱隱流動。
    齊若收手，一筆畫出來的鬼物紛紛湧向院中三人。
    太多了，打不完。
    林九往地上一滾，混亂中撿起剛剛丟下的碎劍，徒手拆下鎖線，銅錢散落手中。
    他咬破中指，血液滴在銅錢上，起身抬頭，大喊一聲秋生的名字。
    接著一腳蹬在秋生的大腿上，跳到半空，手中一把銅錢散射出去。
    這些東西身上好似著了火，一點一點消逝下去，整個院子又消靜下來。
    混亂的場麵一下空蕩，眼前三人卻突然少了一個，左尋一震，緊握住刀，左右去尋找林九的身影。
    秋生卻突然突進，一記直拳打上眼前來，左尋抬起手臂，正要躲開，後頸突然一麻，接著兩眼一抹黑，白眼一翻，身體軟下去。
    秋生收拳，林九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文才被齊若打得節節敗退，不知道挨了幾爪，看他們終於放倒一個，受不了大喊：“喂！管管我啊！”
    林九對秋生說：“把左尋捆起來。”
    隨後他從兜裏摸出符紙，一把全都撒向齊若。
    齊若停手，符紙太多，不能全部躲掉，一下被電了個外焦裏嫩。
    他看到林九，立馬氣憤起左尋來，不是說他來對付這個臭道士嗎，正要斥責，轉頭看見左尋已經躺下“睡覺”了。
    “……”我就說你打不過。
    齊若吃痛躲回屋簷下，兩指放進嘴裏，吹了個口哨。
    林九警惕起來。
    黑夜裏，這座房子倚靠的山體上，簇簇人影從山林間冒出來，層層疊疊，身邊的氣溫仿佛降了個度。
    不遠處雞舍裏突然響起了狗吠，驚起舍裏的家禽們躁動起來，咯咯咯叫喚，扇動翅膀，甚至在撞木板。
    山上的人影愈發靠近，隻一個眨眼就閃現到了眼前，院子裏很快站滿冒著陰氣的鬼隸。
    林九吃驚，哪來那麽多孤魂野鬼。
    秋生撈過文才，跳上窗台，大喊：“師父，靠你了。”
    群屍圍攻，符紙用光，金錢劍斷裂，林九臉上卻不見慌張，鎮定自若。
    他橫跨一步穩住下盤，取下右手中指上戴著的戒指，隻一揮，戒指綠光一閃，他身上散發出更為陰厲的鬼氣。
    群屍紛紛停滯，被這股氣息震住，一時半會不敢圍上。
    齊若皺眉，這人不是道士嗎，怎麽會有鬼差的氣息。
    手上憑空現出一把哭喪棒和一條黑色鎖鏈，林九揮動白色哭喪棒，麵前一片鬼魂原地消失。
    其它見了，想跑，他也不追，能收多少收多少。
    還好有先見之明，提前和施照卿換了戒指。
    背後一涼，一瞬間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林九來不及回頭，立馬矮下身往前翻滾。
    他站起來，握住哭喪棒回身，一個卷發青年穩穩現在他麵前。
    崔珍醒了。
    但看上去並不像身受重傷的樣子，他已經痊愈了？
    林九和窗台上的徒弟對視一眼，握住哭喪棒攻上前去。
    齊若正要跳去幫忙，窗台上的兩人突然跳下來，兩個人四隻手，抓著一張黑色大網將齊若罩住。
    網上紅光閃爍，齊若蜷縮在地，痛苦呻吟。
    “崔珍。”
    幾個來回，林九嘴角已經溢出紅血。
    崔珍飛身跑回屋簷下，一掌拍飛秋生文才，伸手去抓黑網，又瞬間被彈開。
    黑狗血。
    崔珍憤怒，眼中有火在燒，齊若依舊痛苦呼喚，他忍住痛，兩爪撕開黑網，將齊若推進房裏，關上大門。
    好痛苦，好痛苦，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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