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一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月光下泛白的指節微微發顫：“可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話一出口，車內空氣瞬間凝固。
    江可為握著方向盤的手劇烈顫抖，儀表盤幽藍的光映得他臉色發白。
    他們確實沒有血緣關係，可在他喊溫婉“姐”，叫程瑾瑜“姐夫”開始，就注定他們是兩個輩分的人了。
    從選擇改口的那刻起，他就藏起了少年暗生的情愫，讓自己以長輩的身份去照顧好她，以此來報答程家和溫家對他的養育之恩。
    他不能讓兩家長輩失望。
    江可為喉結滾動，機械地轉動鑰匙熄火。
    “筱一，我……”
    程筱一含著眼淚打斷他的話，“對不起，小舅，是我胡言亂語了！”
    江可為輕歎口氣，重新啟動車子，“筱一，你還小，很多事可能就是一時新鮮，等新鮮感過了，你就會發現談戀愛也好，婚姻也好，都講究合適。”
    程家唯一的千金，怎能與他這樣的孤兒牽扯在一起？
    程筱一坐在副駕駛座上，心莫名生疼，她壓製著那股想哭的情緒，悶悶回道，“我知道了！”
    ……
    這天晚上之後，程筱一也認真地反省自己，覺得自己有很大的原因是被CP群影響了，要不然過去她也隻是把江可為當小舅，也沒想過會有其他情感。
    於是把小號退出，免得受影響更嚴重，到時造成更不好的後果。
    ……
    這天周末，江可為難得可以回程家吃飯。
    溫婉也特地提早回家。
    一家人少見地可以聚餐。
    沒辦法，溫婉和程瑾瑜以及江可為的工作性質，讓他們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樣上下班。
    江可為是做科研的，隻有研究的項目結束了，才有短暫的假期。
    而溫婉和程瑾瑜作為公職人員，朝九晚五從來沒有他們的份，甚至到了節假日，也隻會更忙。
    "筱一，你上星期跟我說，"溫婉將最後一道糖醋排骨擺上桌，圍裙上沾著星星點點的醬汁，"說有個想法想跟我們聊聊？"
    程筱一端起溫熱的南瓜粥，目光掃過餐桌對麵低頭剝蝦的江可為。
    他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間一道疤。
    小時候她比較調皮，上竄下跳的事沒少幹，有一次從樹上摔下來，江可為趕過來伸手抱住她，摔倒時磕到了手腕……
    後來她哭得老慘，而他卻不顧自己的傷勢著急忙慌地哄著她，跟她說他不疼。
    傷口那麽深，他怎麽可能不疼。
    可他……
    程筱一收回視線，“我最近在研究南市的曆史，”她翻開隨身帶著的筆記本，扉頁上貼著泛黃的老照片，“這個城市曾是明清時期的漕運樞紐，留下了完整的古碼頭和會館建築群，但現在大部分都閑置著。”
    程瑾瑜放下碗，饒有興致地湊近：“你是說，可以利用這些古建築做文章？”
    “對！”程筱一笑，眉眼與溫婉如出一轍，她指著筆記本上的手繪圖，“現在國家提倡發展縣域經濟，南市完全可以依托這些曆史資源，打造‘運河文化經濟帶’。比如把古碼頭改造成水上集市，恢複漕運時期的商貿場景，再引入非遺手工藝、特色美食，形成文旅消費新場景。”
    程筱一自幼受父母影響，她也沒想過自己將來要不要從政，但她總潛意識裏想像母親那樣，幫助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生活可以變得安康美好。
    “爸、媽，我這想法可不可行？”
    溫婉放下筷子，接過女兒的手繪本，“南市財政恐怕難以支撐這個項目，但應該是可以申請專項扶持資金的。”
    程筱一連忙點頭，目光與江可為投來的視線短暫相撞後又慌忙錯開，“國家去年發布的《推動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文件裏，明確支持利用曆史文化資源發展文旅產業。而且還能結合‘夜經濟’，在碼頭布置燈光秀，用AR技術還原當年漕運盛景。”
    溫婉和程瑾瑜相視一笑，他們女兒的想法很不錯。
    “那交通和配套設施你有什麽解決方案？”不管女兒是不是一時興起，但如果她要從政，自己也會支持與培養。
    她與丈夫對女兒的管教向來是在大是大非上不歪就行。
    其他的看個人意願，不強行要求。
    “我查過數據，”程筱一翻開平板電腦，“南市離省會隻有一小時高鐵車程，完全可以吸引周邊城市的短途遊客。如果能爭取到政策支持，完善停車場和民宿建設，既能帶動就業，又能促進農副產品銷售。”
    她除了學曆史，還選修了經濟學和旅遊管理。
    這些知識除了來自父母的耳濡目染，家裏關於這方麵的書籍也不少，她幼時雖然鬧騰，但也能靜能動，加上江可為一手規劃她的學習，讓她的興趣愛好極為廣泛。
    程筱一滑動平板電腦，調出三維建模圖，運河兩岸的古碼頭在屏幕中徐徐展開：“我用GIS地理信息係統做了交通流量模擬，發現現存道路網絡承載能力有限。”
    她放大圖中某個十字路口，“這裏可以增設水上巴士站點，既能分流地麵交通，又能打造特色遊覽路線。”
    江可為伸手要接過鼠標，隻是指尖觸到她冰涼的皮膚，便又立刻縮了回去。
    他指著模型上的河道：“我最近在研發一種新型環保遊船，能自動監測水質，或許可以應用到運河觀光項目裏。”
    因為靠得近，他說話時呼吸帶起程筱一耳畔的碎發，她感覺臉頰發燙，慌亂地將平板往後撤了撤。
    江可為這才意識到兩人靠得有些近，身子驀地僵硬起來。
    反倒溫婉和程瑾瑜早已習慣兩人的親密無間，並沒有留意到兩人的不自在。
    程瑾瑜笑：“按你們這樣計劃，說不定可以把南市打造成新時代的‘清明上河圖’？"”
    溫婉若有所思道，“我覺得可行性挺高的，到時民宿改造還可以結合當地磚雕藝術，回頭方案確定下來，我來聯係了南市非遺傳承人，請他們提供技術指導。"
    說完，她繼續翻看女兒整理的資料，忽然想起什麽：“下個月市中心裏有個文旅產業研討會，六一要不要去學習學習？”
    女兒雖然還是大學生，但去做實踐學習還是可以的。
    溫婉看向丈夫，“阿瑜，你去聯係下主辦方？還是我去？”
    程瑾瑜知道妻子的想法，女兒要成長，實踐才能出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