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1章 大家都在積極融入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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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麵前是三個連在一起的大石槽。第一個槽裏泡著滿是油汙的碗碟,第二個槽是加了草木灰的溫水,第三個槽是清水。
    一個北境老婦站在旁邊示範:把泡過的碗碟撈進第二個槽,用絲瓜瓤子用力擦洗裏外,尤其是碗口和杯沿的汙漬;洗幹淨的放進第三個槽過清水;最後撈出來,倒扣在旁邊的竹架上瀝水。動作必須快,慢了碗碟就堆起來了。
    王婆拿起一個油膩膩的粗瓷大碗,沉甸甸的。她學著北境老婦的樣子,用絲瓜瓤子蘸著溫熱的草木灰水,用力擦拭碗壁。
    油脂頑固地附著著,滑膩膩的,她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氣。洗了十幾個碗,手臂就開始發酸,腰也直不起來。
    旁邊的北境老婦動作飛快,洗好的碗碟在她手下像被施了法術一樣變得光潔,摞在竹架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王婆咬咬牙,加快了速度。冰涼的井水浸得她指節生疼,油膩的草木灰水沾滿了手背的褶皺。
    她想起在嶺南,伺候完一大家子吃完飯,那一大盆油膩的碗筷,也是這樣洗刷。
    不同的是,那時洗完了還要喂豬、掃地,沒個盡頭。現在,隻有這一槽接著一槽的碗碟,洗完了,就洗完了。
    日頭漸漸偏西。城東的空地上,新栽下的小樹苗和花苗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幾行,在微風中輕輕晃動著細弱的枝葉。
    福伯放下鐵鍬,揉了揉酸痛的後腰。黑紅臉膛的北境老漢走過來,挨個數了數他們各自栽下的苗數,核對正確之後就讓他們拿個單子去行政樓那邊找財務結算。
    每個人一百文,現結。
    萬福村大食堂後院裏,擇好的青菜堆滿了幾個大竹筐,瀝著水。
    林婆婆甩了甩手上的水漬,孫娘子過來看了看菜筐,沒說什麽,直接開了單子讓她去領錢。
    灶台那邊,幾大桶雪白的米飯冒著熱氣。陳阿婆放下長柄勺,手臂酸得抬不起來。孫娘子同樣開了單子讓她去領錢。
    洗碗槽邊,王婆終於把最後一批碗碟倒扣在竹架上。她直起僵硬的腰背,看著自己泡得發白發皺、沾滿油膩和草木灰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孫娘子走過來,瞥了一眼瀝水的碗碟,麻利的開了單子笑著告訴她去行政樓那邊憑著單子去結算工錢。
    嶺南的這些人都紛紛呢拿著條子去了行政樓,帶著幾分忐忑去結算,原以為對方還可能會刁難幾句,結果卻十分順利的結算了。
    嶺南的老人們攥著錢,神情有些觸動,抬眸看向遠處匯入漸漸亮起燈火、飄散著食物香氣的街巷。
    他們的步子突然變的有幾分輕快,盡管背影依舊佝僂。但在暮色裏,那緊緊攥著一百文銅錢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顯得更加突出。
    這點錢買不來大富大貴,卻足夠買幾塊厚實的粗布,給孫兒添雙新鞋底,或是打上二兩劣酒,暖一暖被北境寒氣浸透的老骨頭。
    更重要的是,這錢是他們用自己的力氣,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分一厘掙出來的。不再是兒孫的負擔,不再是隻能守著空屋等待的無用之人。
    嶺南的漢子們被聚攏起來時,像一群沉默的山石。他們大多精瘦,皮膚黝黑,骨架卻撐得開,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筋肉虯結,是長年累月與嶺南的山水和土地搏鬥留下的印記。
    眼神裏帶著初來北境的謹慎,也藏著些不易察覺的焦躁——安頓了老小,他們得找活路,得掙力氣錢。
    季如歌沒多說,隻一句:“跟我走。”漢子們便悶頭跟上,腳步沉沉地踏在北境城東的土路上,揚起細細的灰塵。
    目的地是一大片被推平的土地。風卷著幹燥的塵土撲麵而來。眼前的景象讓這些慣於在山林田埂間勞作的嶺南漢子呼吸一窒。
    視野所及,沒有青翠的山巒,隻有裸露的、大片大片翻開的深褐色泥土,以及泥土之上,如同巨大骨架般矗立起來的木架和磚石結構。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沉重的吆喝聲、木頭摩擦的吱呀聲、還有石料碰撞的悶響,混雜成一片震耳欲聾的喧囂。
    “蓋房子!”一個洪鍾般的聲音壓過了嘈雜。說話的是個北境大漢,姓趙,骨架寬大,像座鐵塔,絡腮胡子刮得鐵青,穿著件被汗水浸透又曬幹、硬邦邦的粗布短褂他指了指遠處幾座已經壘起半人高磚牆的房基,又指了指旁邊堆積如山的青磚、整整齊齊碼放的木料、小山似的砂石堆。“缺人手!搬磚、和泥、上大梁、砌牆!有力氣就能幹!工錢日結,三百文!”
    三百文!嶺南漢子們互相看了一眼,眼神裏是難以置信的震動。
    在嶺南,扛大包、挖水渠,累死累活一天也未必有四十文。
    幾個性子急的漢子,像阿牛,已經往前邁了一步,盯著那堆青磚,喉結滾動了一下。在老家,他背兩百斤的稻穀翻山越嶺都不在話下。
    趙師傅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別愣著!來幾個力氣足的,跟我搬磚!”
    他抄起一副厚實的皮肩墊丟給阿牛,自己扛起另一副,大步走向磚堆。那磚塊方方正正,一塊足有七八斤重。趙師傅彎腰,雙手一抄就是十幾塊,穩穩地壘在肩墊上,小山似的壓在他寬闊的肩背上。
    他直起腰,腳步穩穩地走向遠處的牆基。阿牛學著他的樣子,也彎下腰去搬磚。手指扣住粗糙冰涼的磚棱,用力!
    十幾塊磚被他抱離地麵,沉甸甸地壓在肩墊上。分量是實打實的,但比起嶺南濕滑沉重的稻穀捆,似乎……還行?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跟在趙師傅身後。腳下的泥土鬆軟,每一步都陷下去一點,肩上的重量壓得他脖頸青筋微微賁起。旁邊的北境漢子看他跟上了,笑著吼了一嗓子:“行啊兄弟!腳下踩實點!”
    另一邊,幾個漢子被領到一片塵土飛揚的空地上。這裏在修路。原有的土路被挖開,深溝縱橫,旁邊堆著巨大的石塊和碎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