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5章 你的身體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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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耶律齊掀開厚重簾子的刹那,季如歌平淡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風雪的嗚咽:“記住你的話。刀,是守財路的。”
    “懸頂的劍,落下來,很快。”
    耶律齊掀簾的手猛地一僵!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比帳外的風雪更刺骨!他背對著季如歌,魁偉的身軀在風雪灌入的簾口僵立了一瞬,才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入混沌的風雪之中。
    寧婉兒抱著孩子緊隨其後,在簾子落下的瞬間,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帳內昏暗中,季如歌依舊端坐如磐石,灰狼皮大氅的陰影將她籠罩,隻有那雙冰封的眼眸,在爐火殘燼的微光下,反射著兩點寒星般的光芒,如同亙古不化的雪山之巔。
    風雪呼號,北境城腳下的市集早已陷入沉睡般的寂靜。鐵匠鋪黑沉沉的,爐火已熄。唯有鋪子門口懸掛的幾串鐵馬掌,在呼嘯的寒風中互相碰撞、摩擦,發出沉悶而斷續的“哐啷…哐啷…”聲。
    如同為這場以血為誓、以劍懸頂的軍火交易,敲打著冰冷而悠長的餘韻。那聲音穿透風雪,仿佛在提醒著風雪深處策馬疾馳的耶律齊——刀已到手,而頭頂的劍,從未離開。
    爐火徹底熄滅,粗陶碗底凝固的奶脂如同僵死的蠅。羊皮地圖上,亂石澗的三角箭頭與青石穀的炭痕糾纏,如同鐫刻的契約。
    兵器換馬的交易、懸頂利劍的警告、護佑“白鷹”的血誓……所有關乎權力、財富與生死的條款,皆已如鐵釘楔入凍土。帳內彌漫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近乎虛脫的沉寂,混雜著冷掉的奶茶腥氣和皮革的微膻。
    耶律齊魁偉的身軀靠在粗糙的木案旁,玄黑貂裘裹著他,額角一層細密的汗珠在昏暗中微亮。緊繃如弓弦的神經驟然鬆弛,帶來巨大的疲憊和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虛浮感。
    他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中積壓的巨石吐盡。能談成的,都成了。剩下的,便是提著腦袋去兌現。
    季如歌端坐如標槍,灰狼皮大氅的陰影紋絲不動。她指節在冰冷鐵甲護腕上的嗒嗒聲早已停歇,目光卻並未離開耶律齊那張混合著疲憊與一絲不易察覺釋然的臉。就在這片沉寂即將被帳外風雪徹底吞沒時,她開口了。
    聲音不高,依舊平淡無波,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耶律齊短暫的鬆懈:“你身體的問題。”她的目光如冰錐,精準地刺向耶律齊腰腹之下某個難以啟齒的位置,“可願讓我試試?”
    “!!!”
    耶律齊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魁偉的身軀猛地一僵,靠在案邊的背脊瞬間挺直如鐵!
    他臉上的疲憊和釋然如同脆弱的冰殼,嘩啦一聲粉碎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駭、難以置信的狂震,以及一種被徹底剝開隱秘的、深入骨髓的羞恥與狼狽!
    那雙鷹隼般的眼眸瞬間瞪大到極致,瞳孔深處掀起驚濤駭浪!
    “季……季村長?!”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嘶啞變形,帶著巨大的驚愕和一絲本能的抗拒。他下意識地伸手,似乎想護住那個關乎男人尊嚴、更關乎草原王座穩固的要害之地!
    這個殺伐決斷、如同冰山般的女人,竟……竟要碰觸他最深的隱痛?!
    帳內空氣瞬間凍結成冰!林擎肅立在角落,眼皮猛地一跳,瞬間垂得更低。寧婉兒抱著小寶的手猛地收緊,指節發白,孩子被勒得不舒服地哼唧起來。
    大寶和小寶感受到驟然降臨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小臉煞白,緊緊依偎在母親腿邊,大氣不敢出。
    季如歌的目光平靜無波,如同萬年不化的冰湖,映照出耶律齊所有的驚濤駭浪。沒有解釋,沒有安慰,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不容置疑的審視。
    時間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耶律齊粗重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額角青筋猙獰跳動。驚駭、羞恥、憤怒、絕望……無數情緒在他眼中瘋狂翻湧、撕扯。
    他死死盯著季如歌那雙冰封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戲謔或憐憫,卻隻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純粹的平靜。
    就在那翻湧的狂潮即將衝破堤壩時,一股更深的、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如同沉寂火山下的熔岩,猛地噴湧而出,壓倒了所有雜念!
    他魁偉的身軀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隨即猛地站直!如同被逼至絕境的孤狼,昂起了淌血的頭顱!眼中所有的驚濤駭浪瞬間凝固,化作兩點燃燒著孤注一擲火焰的、赤紅的血斑!
    “好!”耶律齊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石摩擦,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退路的、近乎悲壯的決絕!他不再看季如歌,目光投向帳頂那被煙熏黑的牛皮,仿佛在穿透它,直視著冥冥中的長生天,“季村長若是有辦法…盡管放手一試!”
    他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的血塊:“成了!我耶律齊這條命,這條命掙來的一切,往後就是將軍手裏最利的刀!指哪砍哪,絕無二話!”
    “敗了……”他喉結劇烈滾動,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蒼涼和認命,“……那也是長生天收回了他的恩賜!我認!絕無怨言!婉兒和孩子……還有草原的路……就……就托付給季村長了!”
    最後幾個字,帶著一種托孤般的沉重和絕望的坦然。寧婉兒猛地咬住下唇,眼眶瞬間發紅,卻強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隻是更緊地抱住了懷中的小寶和身邊的兩個孩子。
    季如歌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那份燃燒到極致又歸於死寂的決絕。她沒說話,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隨即,那隻覆著冰冷鐵甲的手,終於動了。
    她看向耶律齊,有些不明白隻是幫他弄個小手術,做什麽要弄個生死裏麵,要立遺言什麽的?